因為瘦了,那份生人勿近的驕傲更盛,更濃,幾乎瀕臨破碎。
陳薇奇知道這個男人在打量她,很敷衍地笑了笑,非常短暫的幾秒,莊少洲收了漫不經心的姿态,站起身來。
“陳小姐,你好。”
男人聲音低沉而溫柔,不緊不慢地把敞開的馬甲紐扣系上,修長的食指套着一枚銀色戒指,折着冷光。
坐着倒是不覺得,站起來才知道他有多高大,陳薇奇怔了怔,下意識仰起頭去看他。
他比一般個高的男人還要高出小半個頭,穿着一身斯文的襯衫和西裝馬甲,相當紳士地站在那,什麼也沒做,仍舊有一股強烈的存在感。
袖口很随意地挽着,黑色皮質袖箍乖順地束着他強勁的手臂,如同束縛在駿馬身上的水勒。
男人容貌俊美銳利,是很有沖擊感的英俊,眉眼間的深邃帶着厚度,讓人無法看透。
和周霁馳完全不同,不論是出身,長相,氣質,還是性格,完全不同。
陳薇奇以前隻和莊少洲在社交場合打過照面,從未近距離接觸,當他一步一步朝她走來時,她感受到空間在被一寸寸侵略,像熱帶氣旋登陸。
這種強烈不止她感受到了,懷裡的小狗也受到影響——動物對危險的直覺是天生的。
寶寶害怕地瑟縮在陳薇奇懷裡,朝着走近的男人發出低吼,警告他不要再靠近。
“寶寶,聽話點,不準兇。”陳薇奇尴尬地拍拍它的腦袋。
寶寶仍舊龇牙咧嘴。
“…抱歉,它可能有些怕生。”陳薇奇無奈地說。
“無事,你安撫它。”莊少洲微笑,紳士地沒再往前。
他并不會因為一隻可愛小狗的挑釁而不高興,隻是想到弟弟的調侃,說他是貓嫌狗嫌體質,倒是有幾分真?
陳薇奇抱緊懷裡的寶寶轉了個方向,避開莊少洲,輕拍加以溫柔安撫,“不怕…小庫哥不在呢,這個哥哥不會欺負你…哎…就知道不該帶你來。讨厭鬼。那不然鑽進包包裡?”
她就在那溫聲軟語地哄着小狗,很專注,短發絲絲縷縷垂落,模糊了她美豔的輪廓,無奈笑起來時有種溫柔。
莊少洲神情動了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薇奇蹲下去,把小狗放進一隻愛馬仕手袋,有了庇蔭,它發出撒嬌的嘤嘤聲,她又揉了揉小狗耳朵,摸摸小狗尾巴。
原來是隻色厲内荏的嬌氣小狗,莊少洲眯起眸,轉着食指上的戒指。
把寶寶安撫好,陳薇奇終于想起被自己晾在一邊的男人。男人锃亮的皮鞋落進餘光,兩條長腿被筆挺的西裝褲包裹,很軒昂的姿态,看上去就不好應付。
她很輕地舒了舒氣息,挂上笑容,擡眸看過去,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進男人幽深的眼底。
他一直在看着她。
陳薇奇一瞬間繃直了背脊,這感覺很像一腳踩空,掉入預設好的陷阱。
男人站在逆光位,高大的身體幾乎遮蓋了她頭頂所有的光源,一雙深邃含情的桃花眼明明是笑着,卻宛如執棋人手中最後一枚黑子,冷靜地審視棋局。
陳薇奇在這一刻才明白了寶寶為什麼會害怕——他身上有危險的氣息。
陳薇奇不喜歡被人俯視,更不喜歡被人當做獵物,她迅速扶着茶幾站起來,身姿高傲,絲毫不肯落人下風。她微笑說:“抱歉耽誤了時間,可以開始了,莊先生。”
莊少洲看出她一身的刺,無奈地擡了擡唇角,按下服務鈴。
很快,守在門外的服務生就敲門而入,他吩咐上菜,又交代廚師長做一份狗狗吃的食物,随後紳士地拉開一把餐椅,風度翩翩地沖陳薇奇颔首:“陳小姐,請。”
“唔該。”
(謝謝)
陳薇奇優雅地坐下,椅子非常貼合地被推進來幾寸,讓她不必再調整空間,非常精準,周到,讓人懷疑他為多少女士拉過椅子。
這讓陳薇奇緊張的心情忽然輕松起來。
都說莊家二少英俊多金,風流倜傥,身邊紅粉佳人無數,從不缺愛慕他的女人。對這種男人而言,結婚就是逼不得已,應付家裡的手段而已,陳薇奇很清楚,所以才敢和他做交易。
她的要求很簡單,不怕他不樂意。思及此處,陳薇奇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開始松弛地打量這間包廂。
比上次和陳北檀吃飯的包廂要小,但布置更精美。
一面半人高的長形魚缸鑲嵌在牆壁中,各種海洋魚在斑斓的珊瑚中穿梭,幽藍的光在海水中蕩着。寶寶被吸引,從包裡跳出來,趴到魚缸邊目不轉睛。
鋼琴聲又開始響起,一首沉緩的舒伯特在空間中流淌,餐桌上新鮮的花束凝着水珠,四道精緻可口的法式前菜…
每處細節都是約會的配置。
陳薇奇想到那封郵件,不免好笑。
是啊,誰都會覺得他們今晚是一場約會,但這隻是一場交易。
“喝飲料還是酒?”莊少洲問。
“無酒精的就好。”她有戒備心,不和陌生男人喝酒。
莊少洲嗯了聲,拿起冰桶裡那支無酒精香槟,用毛巾包住,又從架子上取了兩隻水晶高腳杯,色澤明亮的液體順着杯壁滑下去,小氣泡挨個炸開,葡萄味很清新地彌漫出來。
男人把其中一杯送到陳薇奇手邊,也不知是不是沒控制好力道,酒杯很輕地碰上她的手指。
陳薇奇被冰了一下,指尖像翅膀般微微顫動。
莊少洲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不自然,端起酒杯看向她,低聲說:“初次見面,陳小姐,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可以告訴我。”
他的聲音很好聽,冷冷沉沉的低音炮,帶着一種不動聲色的性吸引力。
他的确是一個很性感,對女人有很強吸引力的男人。
陳薇奇在小姐妹的聊天局裡聽過無數次莊少洲的名字。
有錢有閑又性格開放的女孩們聚在一起,免不了讨論一些成人話題,如今港島出名的幾位公子少爺都被品頭論足過。其中提到莊少洲的次數是最多的,提到他時也是最臉紅心跳的。
說他身材夠勁,肩寬腰窄胸肌飽滿,還說他聲音很蘇,适合給女人講情話,偏偏這種男人是莊家太子爺,隻能遠觀不能亵玩,她們邊說還邊歎氣。
陳薇奇隻覺得好笑,還有些熱和尴尬,所以每次讨論莊少洲的時候,她就自動遠離。
不過這些對陳薇奇來說都不需要考慮,莊少洲就算是唔掂(不舉)她都OK,她要得到的是體面風光的婚姻,Reberi的絕對掌控權,以及把那些想看她笑話的人狠狠踩在腳下。
陳北檀說得沒錯,莊少洲是最好的選擇。
陳薇奇舉起酒杯,碰上去,清脆的一聲,像碰撞那面魚缸。
她将香槟飲盡,随後勾出妩媚的笑來,聲音靡靡動人,“莊先生,我就不浪費時間了,我的情況你應該知道吧。”
莊少洲慢條斯理地放下酒杯,溫和地問:“陳小姐是什麼情況。”
陳薇奇:“我有一個前任,而且人盡皆知,我和他剛分手一個月。”
太直白了。
幾乎是話落的一瞬間,男人平靜的眸色中閃過一絲冷戾,流逝得太快,陳薇奇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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