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着,祁昭終于找到些睡意,閉上雙眼,再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時。
看着陌生房間屏風外雕花窗棂透入的陽光,祁昭懵了一會兒後才想起來自己所在何處,房中很是安靜,但依稀能聽見一些從市井街頭傳來的吆喝叫賣聲,感覺離街上很近,卻又聽不真切,細細的嘈雜聲似乎更能令人安定心神。
昨夜躺在他身邊的女子已然不在,若非錦被之下屬于她的幽香暗留,祁昭都要懷疑昨夜隻是一場大夢。
神清氣爽的伸了個腰,祁昭掀被而起,看見床頭擺放着一套幹淨簡單的衣裳,與他昨日穿的那身顔色相近風格一緻。
他換上從屏風後走出,洗漱用水早已準備在窗邊,祁昭一邊洗漱一邊看一眼窗台旁的漏刻,竟然已是巳時三刻,除了不谙世事的嬰兒階段,祁昭還從來沒有睡到過這個時辰,感覺很神奇。
按理說皇宮更加奢華安靜,宮人們怕吵到他,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可就是在那種安靜到仿佛偌大皇城隻他一人存在的環境,即便不上朝的日子,祁昭也是卯時便醒。
洗漱過後,祁昭悠閑的在她寝房中踱步,房内擺設清雅簡單,跟她的氣質很搭,留白處很多也不覺空曠,房主很聰明的将兩架紫檀多寶閣放在過于單調處點綴,卻又不在多寶閣上放置奇珍異寶,隻有一些頗具古意的書冊。
祁昭随手抽了一本翻看,然後就不淡定了,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命人苦尋多年未果的名師孤本居然這麼随便就出現在他眼前。
震驚過後祁昭查看多寶閣上的其他古籍,發現每一本都算是當世孤本,有着難以估算的收藏價值,饒是坐擁天下的祁昭此刻也不免心生豔羨。
戀戀不舍的将古籍放回原處,祁昭一扭頭就看見圓桌上十分顯眼的放着一隻紫竹匣,匣子上面放了張信紙。
祁昭走過去将紙拿起閱讀,是她留下的:
【謝郎早安。
昨夜與君相識,妾不勝榮喜,既訂鴛盟,蒼山不負。
自此春山桃李,山重水複,與君同路,共勉之。】
短短三行字,還真是……幹脆利落。
祁昭讀完将信折起,打開信紙下方的紫竹匣,整整齊齊的一疊銀票映入他的眼簾,每一張都是十萬兩面額,一共二十張。
看到銀票的那一刻,祁昭整個人都愣住了。
怎麼說呢,盡管他确實是一時沖動,被二百萬兩吸引來的,但實際并沒有當真,隻是想給自己一個沖動任性的理由,去做一件平日裡絕對不會去做的事情,這件事能不能成不重要,重要的事他想去做。
現在事情他做了,二百萬兩也送來了。
所以,她居然真的給了一個萍水相逢的男人二百萬兩!
把她留下的三行字又看了一遍,祁昭很是不解,就算她真的富有到願意花二百萬兩找個男子相伴,也該設立一些對她有利的條件才對,比如終身不得背叛,不許遠離之類的,條件苛刻一些才對得起她出的這筆巨額‘買身錢’吧。
但很可惜,祁昭把紙翻過來覆過去看了幾遍,除了那三行類似承諾的話之外,什麼都沒有!
二百萬兩……直給!
祁昭此刻的心情有點複雜,左右思量一番後,還是拿起了這隻重逾萬金的銀票盒。
打開房門走出,剛走兩步就聽廊下傳來喚聲:
“公子留步。”
祁昭腳步頓住,略感失望,因為喚住他的聲音并不是昨夜與他耳鬓厮磨的金老闆,隻是她的幾個侍女,為首那人名字好像叫珍珠,是這座院子的管事。
珍珠帶着幾個侍女快步趕來,後面幾個侍女手中都提着一隻食盒,幾人對祁昭福了福身,珍珠管事說話之前,目光率先落在祁昭手中的紫竹匣上。
祁昭對此并不遮掩,耐心站在原處等她看完才問:
“有事?”
珍珠收回目光,面露笑容詢問:
“東家晨起有事去忙了,特命婢子們準備了早膳給公子送來,順便問一問公子,昨夜歇得可好?若公子有什麼要求,也可直接與婢子說。”
祁昭聞言,一邊思索一邊當着這些侍女的面,将手中的紫竹匣從左手換到了右手,然後才慢悠悠的說:
“早膳就不必了,至于要求嘛……就換張大些的床吧,要金絲楠木的,紫檀我睡着嫌硬;被褥鋪蓋什麼的,我不喜錦緞,觸感太涼,苎麻的又太粗糙,都換成蠶絲的吧,床帳上金元寶什麼的就别繡了,淺素色最好。”
珍珠面上笑容微僵,自己隻是随口說了一句客套話,一般這種情況,被問之人不是應該回答一句‘都挺好,多謝’就可以了,賓主盡歡!
誰想到他居然真的提要求,提的要求還這麼……不客氣。
金絲楠木價比黃金,乃皇室專享貢木,民間自然也有,可一張床的價格能在南城買兩座四進宅院!
他可真敢開口啊!
作為金氏大丫鬟,東家親自任命的湧金園大管家,珍珠姑娘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眼前這位信口開河的客人,讓他知道自己提的要求有多過分。
“謝公子,是這樣的……”珍珠姑娘笑容滿面的開口,還沒說完就被打斷,隻見謝公子一臉冷然的瞥向自己,薄唇輕啟,聲調微冷:
“有問題嗎?”
被‘謝公子’目光鎖定的珍珠姑娘沒由來的心虛,整個人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壓得她脊背發軟兩腿打顫,可‘謝公子’明明什麼都沒做,他看起來還是那副溫文爾雅的俊逸模樣,但周身氣勢卻迫得珍珠姑娘不得不把拒絕的話給咽了回去,鬼使神差的搖頭回道:
“沒,沒問題。”
‘謝公子’這才對她颔首吩咐:
“那便這麼辦吧。”
“……是。”
珍珠姑娘虛虛的應聲,心中卻震驚疑惑不已,她、她、她怎麼就答應了!不過是被‘謝公子’掃了一眼,她居然就慫了!
她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