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妃從前安于如此,十六皇子平庸,便不招人妒,才能平安長大。
然而昨日,聖上與珩兒在殿内玩笑的溫馨畫面,曆曆在目。
她不求聖上有多喜愛珩兒,哪怕有兩三分也是好的。将來珩兒長大封王,得寵和不得寵的,差距大了。
香煙缭繞,撩的順妃一顆心不安甯。
孫嬷嬷行至她身後,為她按揉額角,低低道:“娘娘,十六皇子現下年歲小,不太出格的,聖上都不與他計較,他磕磕碰碰摸索出與聖上的相處之道,何嘗不是殿下的造化,老奴覺着此番,十六殿下和悅兒是歪打正着。”
順妃頓了頓,淡雅的一張芙蓉面浮現懊惱:“那本宮…豈不是錯罰了?”
孫嬷嬷笑道:“娘娘此舉,正好試出了悅兒對十六殿下的忠心。等會兒老奴去偏殿知會殿下,娘娘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最後借殿下之手安撫一番,不怕悅兒不對殿下死心塌地。”
随着孫嬷嬷開解,順妃眉間的愁緒如絲抽去,她擰帕踱步,少頃回身道:“成,就按嬷嬷說的做。”
她往外瞧了瞧天色,“珩兒快念完書了罷?”
孫嬷嬷忍俊不禁:“好娘娘,還有小半個時辰呢。”
“這……”順妃語塞。
一盞茶後,孫嬷嬷前往偏殿。
十六皇子标志性的哒哒哒腳步聲闖入内殿,他看見跪在殿中的孟躍,頓時心疼壞了,沖到孟躍身邊,要拉她起來。
孟躍不動。
“你不是說你隻忠于十六殿下,怎麼十六殿下讓你起,你不起?”順妃在上首落座。
孟躍回道:“奴婢隻忠于十六殿下,但奴婢對娘娘隐瞞不報,也是事實,奴婢甘願認罰。”
十六皇子急了,扒在順妃膝頭,眼眶都紅了:“母妃,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不要罰躍躍,她是無辜的。”
順妃哪還能裝下去,揮揮手讓十六皇子把人帶回偏殿。兩名小宮人攙扶起孟躍。
孟躍:……倒也不必。
她統共就沒跪多久。
順妃的心腸比孟躍想的還軟一些。這對母子能走到今天,也是一種運道。
十六皇子帶孟躍回偏殿,命人取了藥膏,他蹲在孟躍身前,要親自為她抹藥。
孟躍忙道:“殿下,主奴有别,奴婢回房自己擦就好。”
十六皇子停住,孟躍落下了心。下一刻,十六皇子揮退其他人,小聲道:“躍躍,這下沒其他人了。”
孟躍神情一滞。
之前她給十六皇子講故事,想吃殿中食物,都會有意無意暗示十六皇子清空宮人太監,沒想到小屁孩兒舉一反三。
她這會子連借口都沒了。
十六皇子強行撩起孟躍的褲腿,兩個紅團團,看着有些唬人。
十六皇子一邊給孟躍的膝頭上藥,一邊吹,還念叨“痛痛飛走了”。
孟躍摸了摸鼻子,耳根發燙,怪臊的。
之後十六皇子點了兩名宮人去專職照顧孟躍,直到孟躍傷好。
“這也太過了。”趙才人以為自己聽錯了,“順妃都不管嗎?”
章嬷嬷沉默,良久才道:“十六皇子聽聞悅兒受罰,書都不念了,沖進主殿。看這架勢,順妃娘娘還是依着十六皇子了。”
殿内寂靜。
趙才人端起茶盞呷了一口,才覺茶水已經涼了,她擱下茶盞,不知對誰說:“十六皇子生辰既過,便要去上書房念學了,也好,也好。”
不拘伴讀是誰,總算是隔開十六皇子跟悅兒。
秋分後,秋老虎的威力漸顯,十六皇子也不往外跑了,在殿内玩耍。
今日,他看着陌生的少年,有些好奇又有些歡喜。
“你就是我的伴讀?”
穆延行禮應是。
十六皇子光明正大看他,穆延小心觀察十六皇子,忽視了十六皇子身後的視線。
穆延是大理寺丞的嫡次子,虛歲十二,容貌清秀,舉止斯文。
孟躍想了想,大理寺丞是正五品京官,既不沾武,又不觸文,職位不高不低,穆府送家中嫡次子給十六皇子做伴讀,倒也說的過去。
十六皇子握住他的手,興奮晃動:“我們以後一起念學了。”
穆延驚訝,想收回手又怕十六皇子多想,隻好任由十六皇子抓着。
好在十六皇子帶他落座,就松開他的手,将兩碟點心推他面前,一邊吃一邊問:“穆伴讀,你都念了什麼書?”
穆延恭敬道:“回殿下,下官背下四書五經,略學一點雜書。”
十六皇子點點頭,“往後靠你啦。”
他話是對穆延說的,看的卻是孟躍,笑的像隻偷腥的貓兒。
穆延不知所以,口中連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