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來義父本就是怕妹妹再翻牆去花樓,左不過是想給你尋個去處讓你安生些,若高家不同意,想來還有京畿學堂可以讓妹妹去。”
“我不是……”
祝琬下意識想說,她不是翻府中院牆去花樓,是險些被拐了去,可話一出口,便住了嘴。
同他解釋也沒用,隻會更被他看笑話。
京畿學堂,大多都是那些家中實在管教不了的頑劣子弟,才會被送去那裡。
她若是去了,祝氏怕不得讓京中各氏族私下裡戳脊梁骨笑話死。
她忿忿地别開臉。
可心裡又氣不過,轉回頭看他,正又瞧見他面上那點似有若無的笑意。
他那副樣子就像是在嘲笑她,像在心裡腹诽她似的。
“小姐,少爺,到了。”外面駕車的家丁禀報道。
周俨離車門最近,率先下了車,言玉在其後,讓小厮搬來腳凳,而後扶祝琬走下來。
高府門外早有人在此候着,見到二人下車俱是走上前。
“六小姐,四公子,快請進吧。”
這人喚的是從祝氏祖家的輩分,雖然祝琬一家早已同祖家分出來,但外人論起排行,仍是循着祝氏的齒序來稱呼。
祝琬行六,上面有一位親姐姐,另有四位堂姐,周俨算是祝洵的義子,雖未改姓,仍入齒序,祝琬的親兄長行三,他行四。
這會祝琬一聽這小厮喚出她和周俨在祝家的排行,便明白高家也是知道,今日來書塾的除了她還有周俨,也知道了方才在車上他說的,若非他老師打過招呼,她也未必能來的言論,多半便是真的。
隻是外人面前,總歸不好多說什麼。
祝琬看了周俨一眼,沒吭聲,隻跟着人一并往府門裡進。
書塾立在高府西院,她進來時,有比她到的早的這會正在溫書。
來前爹爹便同她說過,高家、顧家還有岑家的幾位哥哥今年都要應考,她年紀太小,本就是搭進來的,講什麼跟着聽便是,不惹出亂子便可。
講學的先生大抵也明白這些,将她的坐席安排在最後一排,和她同一排座次的除了也是今日第一天來的高府小姐,還有一位岑府的小公子,周俨反而坐在中後排比她靠前些的地方。
祝琬本還想聽聽,到底是什麼了不得的課業,可不過聽了半堂課便覺着頭昏腦漲,實是聽不懂他們七拐八繞地到底要表達什麼意思,便也失了興緻,後面的課便是前面探讨學問,祝琬在後面拿着筆亂描亂畫尋消遣。
因還未出年關,這一連幾日都隻是半日的課,這幾日祝琬和周俨同行上下學,但也隻是同行,除了頭一日二人夾槍帶棒互相刺了幾句,再沒有過什麼交流。
這日一下學,祝琬便如尋常一般收拾東西往外走,隻是還未走出西院的月亮門,便被人攔了前路。
四五個衣着華貴的少年嬉笑着擋在她前面不遠處,祝琬一眼望去,隻認得其中一人是岑家那個和她坐同一排的小公子,另幾個雖然也都是書塾裡的學子,但她卻隻是眼熟,并不認得。
言玉立時站在她前面,被岑言之一石頭子打在膝上,險些沒站穩。
祝琬皺起眉,看着這幾人道:“你們讓開。”
幾人見她這般,嘻嘻哈哈笑起來,其中一人開口嬉笑着道:
“我們偏不讓,祝六妹妹待如何?”
“在下宋逾,行五,妹妹喚我一聲五哥哥便是。”另一人朝祝琬走近了些,油腔滑調地說完,再度盯着她笑起來。
祝琬退了幾步,沉着小臉冷聲道:
“讓開!”
她這一聲氣勢雖是有了,可到底年紀小了些,面相稚嫩,身量也不夠高,這一聲叱反而引得那幾人笑得愈發厲害。
笑夠了,先前那個叫宋逾的再度朝她走近。
“聽聞岑言之說,祝六妹妹喜歡去花樓玩,隻不過這京中好玩的去處可不止花樓,不如今日……”
他一邊說話,一邊竟要來撈祝琬的手,祝琬不想被他碰到,剛轉身要跑,便被身後一人拽着外氅後面寬大的毛領扯到身後。
祝琬吓了一跳,仰頭一看,竟是周俨。
他眉頭擰着,一臉的不耐煩,看向不遠處那幾人的目光,好像在看什麼髒東西似的。
祝琬心裡不大領他的情,但這會她甯願站在周俨旁邊,也不想再看見對面的那幾人。
原本在她心中,周俨便是個讨厭的人,但現在對面的那什麼宋逾、岑言之,還有其他的幾個叫不上什麼名字的人,他們在祝琬心中,簡直比周俨還要讨厭三分。
不對,不隻三分,足足有三十分、三百分才是。
祝琬垂着眼忿忿地想,想完便又有些沮喪,對面那七八個人,便是周俨也在又能如何,他們連她都敢戲弄,更不會将周俨這麼個相府的義子放在眼裡,想要脫身,便隻能找高府的人來。
原本應在這邊的高府家丁多半是被他們引開了,祝琬拉了拉言玉,正想讓她回書塾去找先生說一下這邊的情況,還沒開口便聽對面忽地發出幾聲痛呼。
她一擡頭,便看見那個叫宋逾的這會捂着臉怒目瞪着周俨和她,口中含含混混亂叫,卻也聽不出他在說什麼。
下一刻又不知從那飛出來的石頭子正正砸在岑言之的臉上,當即那一邊的臉便腫起來老高,他一開口,血便從口中噴出來。
祝琬有些嫌棄地退了兩步,别開眼。
這一動作反而刺激了這這幾人,旁的幾人沒傷到,這會不敢動,宋逾卻不是。
他捂着臉沖撞過來,卻在快到近前時被周俨一腳蹬開。
宋逾反身摔到地上,好半天沒爬起來,周俨走到他旁邊,垂頭看他一眼,笑了笑說道:
“都這樣了,不如早點回去找大夫,趁着現在看着嚴重,也好跟家裡告個狀訴訴苦,至于花樓什麼的,宋兄還是下次再去吧。”
“不過宋兄最好記着些今日的苦頭,下次見到我妹妹,最好繞着走,可莫要不長記性。”
說完,他也沒看地上氣得不行又痛得說不出話的宋逾,偏過頭瞥向這會躲在旁人身後不敢說話的岑言之。
“岑小公子也是,若往後還是這般喜歡亂嚼舌頭,說不定下次我一失手,岑小公子便再也說不出話了。”
岑言之這會壓根不敢同他對視,生怕再挨上一下,平白無故受苦,一起同行的另幾人中,有一人瞧不上周俨這般态度,這會大着膽子開口:
“你又算是什麼東西,不過是……”
他言至此,卻對上周俨涼涼的目光,氣勢上立時便短了一截。
周俨盯着他,微微一笑反問道:“不過是什麼?”
“……”
見這少年嗫嚅半晌再沒敢開口,周俨嗤笑了聲,瞥了另幾人一眼,不耐地開口:
“讓開。”
方才祝琬幾次三番讓他們讓路,沒一人讓的,這會反倒都聽話了。
周俨從他們中間走過,稍頓了頓,回過頭看了眼還愣在原地的祝琬,語氣但是稍緩了些。
“走了。”周俨看着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