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似是而非的鬼神之說,陳甄本是半信半疑,可仍是記在心裡了。
她眼看着祝琬漸漸到了及笄的年歲,當年慈明師父那番話在陳甄心頭便愈發清晰起來。
雖然相爺總說要對鬼神避而遠之,可她仍是心裡在意,便想将女兒的婚事早些定下來,圖個心安。
可那成想這事最後竟是這樣收場。
祝琬挨着陳甄坐了許久,小心翼翼打量了半天,覺着娘親雖是有心事,可卻不似多傷心的模樣,便斟酌着開口問道:
“……舅舅和表兄那邊,可還好?”
“因着俨兒的事,陛下有些遷怒,你舅舅沒事,但罰了你表兄二十軍棍。”
“陛下好不講道理。”祝琬小聲道。
“不許亂說。”陳甄輕聲斥道。
“義兄……是确定了嗎?”
陳甄搖搖頭。
“沒法确定了,但元煥那邊送來的确是俨兒随身帶着的玉珏,那是你父親原來不離身的東西,你舅舅認識的。”
祝琬沉默下來。
雖然這幾年關系算不得親近,可到底也算是半個家人了,總不想聽到熟悉的人遭此厄難。
“俨兒這孩子,小時候就受過不少苦,當年說是同你作伴,相爺将他帶回來,那時候俨兒性子也乖戾,同你也玩不到一處,我便不太喜歡。”
“可你父親待他一直都很好。”
陳甄一邊回憶一邊柔聲說着,提到這些舊事,面上也帶出幾分苦澀的笑意。
“那時候你父親收俨兒做義子,外面便傳出些不太像樣的話來,我聽了心裡也不舒服,還去問過你父親。”
“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俨兒是他故友的遺子。”
“本來以為養在相府,便能順遂些,誰能想到……這孩子,命數實是艱難了些。”陳甄低歎了聲說道。
“他……雖然不太對我的性子,但也不應經曆這種事啊。”
祝琬往陳甄懷中蹭了蹭,眼底到底還是有些濕了。
“雖是惋惜了些,但我們問心無愧了,還是要向前看的。”
見祝琬也難過起來,陳甄反而抱着她拍了拍,輕聲寬慰道。
“生離死别俱是必經的事,念念,無論是遇到什麼事,總是要往前走的。”
陳甄的安慰,祝琬并未聽出什麼旁的意思,隻當是近來事多,令娘親格外善感。
祝琬點點頭,朝她靠了靠。
“我記住了。”
“嗯,好了回去吧,明早不是還要去書房見你父親?”
陳甄言語間帶了幾分笑意,“早點歇息,可别到明日又起不來。”
祝琬在陳甄那裡磨蹭了會,見娘親雖然情緒有些低落,但确實不似當時舅舅一家沒有音訊也沒家書送回來那般憂心難寐,便也放心了些。
她回了自己的房中,洗沐過便睡下了。
直到第二日言玉來喚她,這才從榻上爬起來。
梳洗打扮後便往祝洵的書房走。
進門時,祝洵正在寫信,見到她進來,便擱下筆。
“念念來了?”
“坐吧。”
祝琬坐在側窗邊的榻上,轉過頭望向書案後的祝洵。
其實她經常坐在這裡同父親聊天,有時聊的是家長裡短,有時說的是實事國政,隻是平日裡祝洵不會如今日這般嚴肅。
“爹爹,有什麼事嗎?”她輕聲問道。
祝洵并未看她,隻将手中信箋封好,随口問道:
“念念,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你定然已經知曉,同爹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祝琬倒也沒問父親有什麼用意,隻思索片刻,如實開口。
“爹爹,我好些事都想不通。”
“說說。”祝洵低聲笑了笑,應了一聲,示意她說下去。
“上次聽爹爹說到舅舅大勝一場,隻怕會惹宮中忌憚。”
“如今義兄出事,說是貪功冒進,可我又覺着以義兄的性子,并非是好大喜功的人。”
“宮中收的奏報,向來都是比官驿送的快幾日,女兒想過,會不會是宮中早就知道了消息,知道秦家有更進一步的心思,便順水推舟。”
“隻是若是這樣,那這滿城的流言,都在傳太子和秦映霜的事,又有些說不通,這些流言本就不應該傳出來的。”
祝洵點點頭,望着她的神情溫和而贊賞。
“還有嗎?”
“……”
祝琬頓了頓。
“還有一點無稽揣測,或許義兄的事,也有朝中人插手。”
“念念。”
祝洵站起身,将封好的信遞給祝琬。
“前些時日,你外祖來信時說想見見你,但當時你身負皇室的婚約,如今既是解了,便去走一趟吧,替為父和你娘盡盡孝心,也避一避如今京中這些風言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