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這兩人要問話,祝琬立時往院子裡退。
她看得出來,這二人的身手遠高于這一群匪賊,那麼今夜這兩人會在這裡,自然不可能是為尋仇,加上此前他們在屋頂上聽下面的人交談,多半是這些人身上有什麼秘密是這一主一仆想要知道的。
既是秘密,她能不聽還是不聽的好。
她隻想救出自己的人,然後安安全全地去到外祖家,斷然不想攪進什麼說不清的渾水裡。
祝琬退的果斷,甚至還順手将門帶上了,她站到院中遠一些的位置,靜靜地等着裡面的人出來。
到這會,她方才從親眼目睹一衆人在瞬息間喪命的震驚中回過味,清清亮亮的月色照在中庭,映出她蒼白面容。
她手心裡濕冷一片。
來到這邊前,她有一瞬間想過,倘若那人當真是見色起意,欲以救人之恩脅迫,她屆時該當如何。
彼時她仍想先将人救出來,再動以銀錢财寶商談,實在不行就搬出父兄之名,許以相府恩情,諸此種種,應都比她一介女流更能動人心。
可現下她反有些不大确定了。
倘若到時,她一句話沒說對,說不得她和她的一衆随從,今日便都要交代在這。
越想越是心驚。
正此時,大堂的門“吱”地一聲開了。
那一主一仆自室内一派暗色中走出,刀已經歸了鞘,如墨般漆黑的外袍染不上血色,可随着他們一步步走進,無從忽視的血氣也朝着祝琬襲近。
祝琬抿着唇不敢多看,卻仍是斟酌着率先開了口。
“謝、多謝二位壯士。”
随從模樣的自覺站至一旁,背向祝琬二人。
另一人則站在祝琬面前,似是在打量她,片刻後冷哼了聲。
“不想謝便不用謝了。”
“本也隻是順便,并非真想幫你。”
這話的語氣口吻聽在祝琬心裡,莫名地有些熟悉。
但她來不及多想,立時便擡起頭道:
“那,我帶來的人……”
“雖是順手為之,可說到底我也不是日行一善的秃頭和尚。”
他瞥她一眼,沒再多言,随手抽出刀,将刀鞘擱在一旁的石桌上。
“锵啷”一聲在夜裡格外突兀,激地祝琬驚了一瞬,不明所以地望向他,而後便見到他走到一旁的随從那,從随從腰間拽下來隻酒壺,拉開,将酒倒在刀刃上。
他在拭刀。
修長的指關撫過泛着寒芒的刀刃,像是情人之間的愛撫。
如此輕柔緩慢的動作,此刻落在祝琬眼裡便隻有無聲的威脅。
刀鋒上的血氣漸漸被酒氣遮掩住。
祝琬也定了心神。
“您說的對,無論如何,今日之事,于我都是救命的恩情。”
她走到那人面前,一字一頓開口。
“不知壯士可有什麼事是我能幫得上忙的,抑或是有什麼東西是想要而得不到的?力所能及的範圍内,我一定盡力回報二位。”
祝琬強壓着心頭的懼意,盡力将話說得圓滑而悅耳。
無論他們圖謀為何,幫助自己是否當真隻是順手,她都是真心想要報答這份恩情,但她又不知這二人底細,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想自報家門。
偏偏她的心思像是被面前這人洞察了一般。
他聽罷,看都沒看她,把玩着手中的刀,随意反問。
“叫什麼名字?”
“……”
祝琬頓了一瞬,正要報個外祖家的姓名,便又聽那人道:
“不想答?那你方才的話,我想要的,你都能給我?”
又是一句教她無從應答的話。
便是她這會心頭仍是不安,可聽着這人一開口,她就覺着心頭發堵。
話至此處,對方大抵也看出來她心裡的想法,實則談判算是談崩了。
可二樓那房門還是落着鎖,便是她能進堂中在一具具屍身裡翻找鑰匙,可憑這二人的身手,她們還是跑不掉。
更何況這兩人性子本也怪裡怪氣的。
祝琬正想着接下來該當如何,面前的人冷嗤着笑了聲,忽地擡手朝她扔過來一個什麼東西,她下意識接在手裡。
是一把鑰匙。
“……”
“謝謝。”
祝琬頓了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這麼輕易地将鑰匙給了自己,但仍是輕聲道了句謝,轉身便欲上樓去将自己的人救出來。
“回來。”
隻是剛一動,那人又再度出聲。
他瞥了眼祝琬手裡的鑰匙。
“我問些事,你且答了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