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爹說得最有道理。”離離嘴上應承,心思卻寫在臉上,一看便知。
靈材須加入其他輔料,煉制成丹,方可給薄冰服用。
沈碧将一個相熟的丹師介紹給蕭清影。
蕭清影道過聲謝,便家去了。
影都到處都是幾十層的高台樓閣。
沈碧一家就住在她樓下,相隔幾層。
蕭清影回到家中,先走近床榻,見薄冰仍昏沉不醒,才取下佩劍與弓,一并放在桌上。
原身修為尚淺,每日需得進食。
蕭清影在旁邊小廚房找到昨日剩的蔬菜與肉,炒作兩盤,再蒸上一鍋小米飯,端到四方桌上,邊吃邊在腦海中将今日之事過了一遍。
原以為兩家相交不淺,擔心露出馬腳。
未曾想初識不久,離離一家對她不甚了解。
這對蕭清影而言自是再好不過。
身份有疑這一樁算是暫時解決了。若今後再有半路跳出來、可能認識從前原身的人,另想辦法。
蕭清影将肉和菜塞滿腮幫子,慢吞吞地咀嚼,腦海中浮現出沈碧和林貫霄夫婦。
與绮羅和君恒的除魔之路上,遇到最多的不是魔物,而是心術不正的修士。
世道一亂,最先變壞的往往是人心。
自見二修第一面,蕭清影就隐隐覺察此二人不簡單,看似不設防,實則早有戒心。
浮圖塔中,二人演技蹩腳,一眼就看出是戲。蕭清影折回既是拿弓,也是看看他們究竟在耍什麼把戲。
沈碧被反将一軍時,蕭清影就站在樓梯下。
她算計了自己,報應不爽。縱蕭清影就那麼走了,老天爺也不敢說她的不是。
然則一來靈材還在沈碧手上,這是她此行目的。
二來胖瘦修士心術不正,既已起心思,難保之後不會找她麻煩。
她做事向來爽快,當機立斷,現身救下沈碧夫婦。
沈碧試探她,她何嘗不可反過來試探沈碧呢?
蕭清影留給他們看那把劍的時間,是警告他們,這是在與虎謀皮,别動歪心思。
若有一件事是蕭清影沒算到的,就是沈碧吐露真言。
倘若是沈碧自己,遇到一個深不可測的修士,要麼交好要麼避開。
她已經得罪了蕭清影,最好的選擇是避開。
但她選擇吐露真言,一場不卑不亢的賠罪。
蕭清影欣賞她敢作敢當的傲氣,才會留有一線餘地。
未料到沈碧甯可将餘地留給離離。她希望蕭清影能是離離的朋友,向離離透露她會弓一事也藏着諸多心思。
正如她所說,她是離離的娘,千般慮萬般思,步步為營,不過是為了她。
就像她身作骊山大師姐,處處為绮羅和君恒着想……
一碗飯盡了。
蕭清影放下筷子,無可奈何地搖頭一笑。
不愧是老江湖,她還是棋差一招。沈碧雖不了解她,卻看透她了。
咕噜。
突如其來的聲音,引得蕭清影蓦地起身,環顧左右,但見房中就她一人,哪來的聲音?正這時又一聲咕噜,她擰着眉循聲走到床邊,俯下身,耳朵幾乎貼到衣料,聽到了清晰的一聲——
咕噜。
蕭清影:“……”
原來是薄冰餓了。
因他昏迷,原身隻能喂些辟谷丹。
蕭清影在櫃子裡找到盛辟谷丹的瓷瓶,打開後在鼻下走了一遭,是最下等的辟谷丹。隻能飽腹,其中蘊藏的天地靈氣還沒菜蔬多。
再打開儲物袋,兩塊下品靈石。
“蕭清影”有這麼窮麼?她在腦瓜子裡翻箱倒櫃,才找到些線索:都是為了給薄冰治病。
這下蕭清影看薄冰的眼神多了一絲複雜。
那床上躺着的不是道侶,是吞金獸啊。
好在她今日去了,至少沈碧釣她用的靈草是真的。
蕭清影坐到床畔,一手按住薄冰下嘴唇,扒拉開,一手傾倒辟谷丹。
褐色丹藥小小一顆,圓潤如珠。
蕭清影要喂他吃,偏薄冰牙齒緊閉。
辟谷丹在鲨白齒間滾動數圈,就是不肯咽下。蕭清影倚在床頭,揉了揉太陽穴,閉眼思索原身是如何喂他的。
正這時蕭清影聽見窸窸窣窣,定睛一看,薄冰在磨牙,似是用勁全力張開唇齒。
終于露出一條縫隙,她趕緊将辟谷丹塞進去,再扶他起來,飲了一杯水,順了順後背,才讓其躺下。
看來雖然昏迷,卻有點意識。
倘若服下那百年靈草煉成的丹藥,就能蘇醒了吧?
此人可是原身的道侶,若是辨得她奪舍而來……
蕭清影看着這張遠山朦胧般的臉。
真有一絲似曾相識之感,再細思便尋不到了。
原身與他伉俪情深,她既借其身死而複生,怎能棄其夫不管。不救薄冰,心魔滋生,于她也不利。
蕭清影不怕事,隻怕不來事,有何麻煩,先救再說。
屋内隻有一張床,好在從廚房往外有個小露台。蕭清影便攜了一床被褥,以地為席,枕星而眠。
長夜未明,繁星如織。
窗紙悄響,赫然印上兩朵小梅花。床榻上的人亦于睡夢中皺了皺眉。
一對毛耳朵的影子打在糊窗紙上,高高豎起,聆聽他的心聲。
“好險……差點就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