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影和離離自是跟上。
武洋與少年跌跌撞撞,來至門前人群圍堵的矮屋前。費力撥開,湧進屋内。
稻草搭就的床上躺着個瘦弱少年。
有氣進沒氣出,俨然離死不遠了。
一旁老父哭得昏天暗地,臉埋在草堆裡起不來。
“小虎!”
武洋疾走數步,膝蓋一軟跪在床前,一眼看到少年胳膊、大腿上的斑斑鞭痕。
悲恸與怒火擂得他隻聽得到聲音從胸腔炸開:
“我就知道,那群狗娘養的不可能這麼簡單就放過我們!我要去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傳話的少年按住他,“小武哥,先想辦法救救小虎!”
武洋回過神。
“對,對,先救小虎。”說完雙手用力往稻草上一捶,“我們又不是修士,怎麼救啊!對了,離離今天帶了修士來!”
人潮自覺讓開一條路,盡頭赫然是離離和蕭清影。
蕭清影身上隻有給薄冰準備的丹藥,她不了解煉丹,或許這瓶能救那少年的命,于是已從儲物袋中取出,隻消交給武洋。
離離低聲,“清影姐,玉虛草救不了将死之人,但碧雲天可以。”
她不覺抓緊胸前衣襟。
蕭清影立刻明白了,舉步進屋,“我可以用法力幫他續命。”
武洋眼裡的光亮起又熄滅,“續命,意思就是他一定會死?”
蕭清影不直接回答,“有什麼想說的話,早些說吧。”
她捏住小虎脈門,輸入法力。
不多時,小虎臉色稍轉紅潤,有氣力與人說話了。
這一下去掉蕭清影一半法力。
她僅是皺下眉,便起身退至一旁,将最後的時間讓給他的親眷。
小虎捏了捏老父的手指,“阿爹,你在哭麼?”
縱是聽到“續命”那句話,男人也不曾擡頭,反而哭得更壓抑。
這會兒才揚起臉,胡亂擦了淚,“阿爹是高興,你沒事了。”
小虎隻笑,“我聽得到,姐姐說隻能續命。阿爹,我死了之後,你不要去衙門,不要找那些人的麻煩。小武哥也是,别去。他們說得對,要怪隻能怪我,偷誰的東西不好,偷修士的……”
武洋崩潰,“不是這樣的!你沒有偷,是那個修士給你的!他們隻是想找個借口私吞!”
小虎看着他,“小武哥,活着,最重要。”
武洋也看着他,眼眶漸漸紅了,忽然跑到角落,用拳頭擊打牆壁。
直打得雙拳顫抖,鮮血直流,也不敢再回頭。
又是一陣對老父的交代過後,少年的聲音一點點低下去,如光芒消逝,靜谧如夜。
良久,武洋攥拳沖出去,傳話少年緊随其後,抱住他的腰,“小武哥不能去!小虎跟我說,衙門沒有搜到那樣東西,他藏起來了,要我給你。你要是去了,就中了他們的計了!”
武洋反問,“什麼東西?”
傳話少年忽然語塞,“是……”
武洋聲音高了,“是不是能救小虎的?”
傳話少年低下頭,“我……”
武洋睚眦俱裂,“你說啊,李非,虧我們三個是拜把子兄弟,你就這麼放着小虎去死?!”
“我沒有!我、我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我們剛從衙門出來,他特别高興,說那幫人沒證據,怎麼也奈何不了他。我問他那個修士給了他什麼,他說是好東西,能圓你的夢。我發誓我不知道那些人在跟蹤我們,我就是幫他去買了半隻燒雞,虎叔特别想吃……”
李非說不下去了,空洞的抽噎把話往下按。
武洋被什麼抽去所有力氣,往後踉跄,後背撞上土牆。
“我讓他拿出來,他不肯。連藏在哪裡,也是剛剛才告訴的。”李非跪在地上,蜷縮成蝸牛,“對不起,小武哥,對不起,虎叔,對不起……”
一雙手重重捏住他肩膀,應是将他從地上拉起來。
字從武洋緊咬的牙關裡往外蹦,“别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是那群王八蛋,我們要報仇,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嬌小斜長的陰影蓋住門外陽光。
離離決心交出碧雲天,救小虎一命。
但當她鼓起勇氣走入屋内,隻看得見一片痛苦的海,和飄蕩在海上的少年屍體。
他的老父正在為他擦拭臉頰。
那脊背深深陷落,如山塌陷,生靈在呓語,意圖喚醒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