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豐着急,“小虎已經死了!這是他給你的,你若不用,沒有人有資格。”
武洋看着頂上橫梁,想起昔日兄弟三人和睦的日子,不禁落淚,“你說得對,我不能辜負他。不良人非要拿到的東西,是什麼?”
李豐也不知道,或許是能增強氣力的丹藥。拔開瓶蓋,刹那一陣幽香飄出,竟驅散了屋内臭氣。定睛一看,哪裡是丹藥,分明是一片碧汪汪的水。
李豐忽地有些擔心,“雖然這是小虎留下的,但畢竟是修士給的,萬一,其實并不是……”
話未說完,武洋忽然騰起,奪過瓷瓶,一飲而盡。
李豐驚呼,“小武!”
瓷瓶落地,咕咚咕咚滾到角落,一滴也不剩。
武洋擦了擦嘴角,眼底意志燃燒,“如果是毒藥,那就讓我去見小虎。如果不是,就讓我有為他報仇的能力。不良人,衙門,骊山,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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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清影隔着兩樓,眼看離離推開家門,才往家去了。
進屋先往床邊,兩指平放于薄冰鼻下,呼吸平穩,再探手腕,脈象猶常。
今日肚子倒是沒有咕噜,但合該餓了。
回來路上蕭清影遇見散修擺攤,用僅剩的靈石買了一瓶品質好一點的辟谷丹。
相較第一次,第二次喂丹,得心應手了些,輕易就撬開薄冰牙關。
吃完辟谷丹,就是玉虛丹了。
玉虛草,此丹的藥引。據說人若昏迷不醒,必是三魂七魄不全。原因之一,便是魂往天外玉虛去了,此丹可喚回散魂。
蕭清影傾倒丹瓶,一粒圓滾滾的朱色丹藥滾到掌心。
她遲疑了一下,旋即神情沉了下來,秋葉落地似的。
這一丸丹也喂得十分順利。
玉虛丹一碰到薄冰嘴唇,就化作一條煙雲,自動鑽入體内。
蕭清影檢視餘下丹丸,還有兩顆。倘若這三顆吃下去,薄冰仍是不醒,就要另尋他法了。
她走到梳妝台前,卸下佩劍和儲物袋。掃了眼銅鏡,蓦地看見窗紙上兩朵小梅花。伸手去碰,觸動窗棂,露出底下窗台。窗台上也有兩朵小梅花,顯是某種動物的腳印。
蕭清影所住樓層高百尺,是什麼動物,特意來光顧?
她若有所思,不多時恢複如常,便不管窗上痕迹,先做了一頓晚飯。
獨自吃飯,自然就回想今日的事。
未有此事之前,她以為骊山如舊,縱世事變遷。如今想來,這想法過于天真。師尊不在了,绮羅、君恒也不在了。昔日骊山弟子,死的死傷的傷,百人裡能有一個故人,已是難得。
不良人,縣衙,大宣,長公主,太多隔在她與骊山之間。骊山還是她記憶裡的骊山嗎?定然不是了。
眼下,不良帥死于她手,不知縣衙是誰主事,又會傳到骊山哪個弟子耳中。後事如何,通通不知。說來可笑,這一時的她,比起做骊山弟子,竟在當道侶這件事上更得心應手。至少她找來了能救薄冰的丹藥,這是原身願見的。
想到這,蕭清影腦海中浮現那瓶碧雲天。
離離沒有拿出來救小虎,她既不驚訝,也不指責。正如她是骊山大師姐,謹遵門規,也知未必人人都做得到。小虎與離離非親非故,她那般看重仙途,磋磨多年。讓她在己身與他命之間選,太難了。
吃飽喝足,蕭清影清理碗碟,從櫃子裡搬出被褥,如昨夜般到露台去睡,打坐修煉。
什麼“啪”地落在地上。
蕭清影放下被褥,拾起來看,是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翻開後,便見娟秀小字數行。仔細閱讀,竟是原身寫的日記。
她與道侶薄冰定居影都,才來不到三天,薄冰在浩然谷中遭人算計,不顧自身安危救她脫困,逃回影都後便昏迷不醒。
原身四處求醫,遇見隻身往右羅的離離,觀幾個凡人意圖不軌,便幫了她一把。因那天原身也要去右羅,尋訪一位大夫……
翻到一頁空白,便是蕭清影醒來的那個早上。
她不由看了眼薄冰。
果真伉俪情深。一個冒死相救,一個不離不棄。竟讓她這被绮羅打趣的“鐵石心腸”,也有點動容了。
日記上說“她”每天都給夫君說遇到的事。因為有一個修士說,他魂魄有缺,正需要些塵世挂懷,不然丹藥也難醫。
蕭清影慢慢合上冊子,心道确實有理。
走到薄冰身旁,略加思索,“薄冰?”
那緊閉的眼簾子竟顫了下。
未料到他竟有知覺,那是否已覺察妻子這兩日不對?蕭清影坐到床邊,尋思她所為與原身不同之處,亡羊補牢,“我不是故意不和你睡一起。”
“這兩日天寒,不好睡在一處。”
“我在想辦法找治你的丹藥,遇到一些事,有些疲憊,這才沒陪你說話。”
“你千萬别往壞了想,我并不是……另結新歡。”
蕭清影靠着床頭,按了按額角,吐出一口濁氣。
她果真不擅長扯謊、解釋。骊山弟子說她高冷,難以接近,是因她不知該說什麼,便常闆着臉。
既說此無益,不如講些别的。蕭清影學原身日記中所說,将她今日在右羅遇到的事說了說。
因是講别人的,便把自己的部分隐去,畢竟原身不擅弓。
這一說便過了一個時辰。
她口幹舌燥,便飲了一壺水。見夜色已晚,與薄冰道了聲晚安,就到露台打坐去了。
床上的人依舊沒半點動靜。
直到窗棂被一團毛茸茸頂起,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東探西望,确定屋内無人後,跳到梳妝台上,又一蹦落在床上。
它抓住蓋在薄冰身上的被衾,爬到他胸前,拿大腦袋拱他。
拱得他擰起眉,心裡頭罵:
“小毛,别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