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突然鑽進來陣陣馨香,付易榮有些尴尬地退後半步,擡手壓了壓,“别害怕,警方會盡全力盡早偵破這起案件。接下來要問你們幾個問題,請配合調查,把知道的都告訴我們。”
幾個年輕姑娘哪敢隐瞞,忙不疊地點頭。
付易榮問了幾個關鍵問題,姑娘們果然知無不言。
原來周婉喜真的是百彙門資曆最老的,百彙門七年前開業,開業後第二年她就經人介紹成了這裡的舞女。
那時候歌舞廳還沒現在發展得好,姑娘也少,沒多久她就當上了台柱子,到現在已有六年之久。
再加上周婉喜長得漂亮情商也高,喜歡她的男人能從百彙門門口排到對面那條街。
不過相比事業和愛情,她的家庭就沒有那麼美滿了。
她隻有一個哥哥。
周婉喜出生不到三年,她爸就因為在上工時操作不當截了條腿。
老闆賠了幾千塊錢,沒想到落下殘疾的男人郁郁不得志,竟拿着那筆錢去賭,沒幾天就輸了精光,還欠下一屁股債。
那時候催債的比現在更猖狂,還不上錢被砍斷手腳丢去做乞丐的都不在少數。
她爸跑了,沒有一點訊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在當時的七十年代初,周婉喜的母親找不到能養活一兒一女的工作,又每天害怕讨債的找上門。
沒熬幾個月,女人就縱身一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留下一個五歲不到的女兒和十四歲的兒子。
周婉喜和她的哥哥相依為命長大,好不容易可以擺脫幼時的陰影,她哥卻娶了一個很兇很勢利眼的女人,女人非常厭惡她……
付易榮一邊記,一邊摩挲着下巴,“周家兄妹倆的關系怎麼樣?”
剛才這寥寥幾句,他就腦補出了一出家庭大戲。
十四歲的孩子想想也知道,很難帶大一個五歲的孩童。那周婉喜的哥哥怎麼養活兩人的?極有可能,她在容貌初顯以後就被哥哥逼着走上了這條路。
等她更大一些,開始頻繁地跟嫂子産生矛盾,于是!哥哥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殺害了她。
付易榮覺得自己好聰明。
下一秒,他的猜測就被全盤推翻。
姑娘說:“他們兄妹倆的關系很好啊,婉喜姐說她這輩子最感激的人就是她哥哥,因為他是唯一愛她,會為她付出一切的家人。”
顧應州掃了眼失望低頭的付易榮,随手推開他,又問姑娘:“你跟周婉喜好像很熟。”
顧應州身高将近一米九,比付易榮高了快半個頭。進來休息室的時候他就走在後面,舞女們也不敢直接盯着看。
眼下他一開口,姑娘擡頭看到那張過分帥氣的臉,眼睛都直了,下意識得露出了嬌羞含媚的表情。
“是、是啊阿sir,我是伴舞,婉喜姐一直把我當妹妹對待,還經常把我介紹給好的客人。”
顧應州就跟完全沒看到她的媚眼似的,“繼續說,你見過她哥哥嗎,周婉喜平日裡還有沒有别的仇人?”
姑娘熱臉貼了冷屁股,一下子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失儀,趕緊正色道:“婉喜姐她哥我沒見過,能進來百彙門的非富即貴,她哥隻是一個普通人。不過婉喜姐每周都會去跟她哥一家吃飯。”
說着,舞女還露出羨慕的表情,“婉喜姐說過,她是哥哥一手帶大的,以前不管再窮再苦,她哥都想攢錢給她讀書,隻可惜她不是念書的那塊料,十幾歲辍學跑了出來。我要是有這麼好的家人就好了,也不會來這跳舞謀生……”
“至于仇人,婉喜姐人很好的,不管是廳裡姐妹還是那些客人就沒有不喜歡她的嘛。”頓了下,姑娘臉色微變,“不過前幾天,她确實有跟人吵過架!”
顧應州皺眉問是誰,姑娘猶豫了一下,說是百彙門的新頭牌,江采亭。
江采亭也是港城小有名氣的歌姬了,來百彙門不到一年就隐隐有壓過周婉喜的勢頭。不全怪那些男人喜新厭舊,江小姐也實在是别有一番風味。
百彙門裡大多都是周婉喜那類姑娘,身材豐滿、媚意天成,而江采亭是截然相反的類型。
江采亭是大學生,二十歲出頭,又白又瘦。她有一頭烏黑發亮的直發,渾身上下都透着乖巧與書生氣,完全不像是百彙門會有的姑娘。
偏偏到了舞台上她又十分放得開,嬌俏清麗的聲音吸引了好些有錢人,他們還給她取了一個十分貼切的外号,叫百靈鳥。
周婉喜和江采亭各自頂起了百彙門的半邊天,按理說以周婉喜的情商是不會把兩個人的矛盾放在明面上的,但是兩人之間夾着一個男人,那才是激化她情緒的關鍵。
“婉喜姐這兩年其實沒怎麼接客人了,她談了個男朋友。”姑娘用隻有幾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她跟那個男朋友感情很好,之前都聊到結婚的事了,沒想到上個月江采亭居然把她男朋友勾搭上了床。要我說江采亭也是忒不地道了,好歹也是共事的姐妹,何苦惦記姐妹的男人?說句難聽的,幹我們這一行的難道還會缺男人嗎?”
“……”
話糙理不糙,但這話稍微有點太糙了一點,付易榮尴尬地搔了搔後腦勺。
陸聽安則是有些驚訝地看了眼這個姑娘。
這樣的姐妹觀,放在這個時代也是挺超前的。
三人中,隻有顧應州面色如常,“那男人是誰。”
姑娘想了一下,說:“胡走南。”
話落,她想到了一個十分重要的事情,聲音陡然拔高,“昨天是江采亭的生日!她一整天都不在,直到深夜回來才說是有個男人包了電影院給她過了一場轟轟烈烈的生日。昨天早上就是她走後沒多久,婉喜姐也跟經理請了假……還出了事,阿sir,這樁案子會不會跟那兩人有關系?”
很有可能。
時間和殺人動機都能對上。
顧應州颔首,語氣禮貌疏離,“感謝配合。”
姑娘臉一下子更紅了,“别這麼客氣啦阿sir,這都是我們該做的。”
顧應州嗯了聲,轉身離開,“走。”
付易榮擡腿跟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撞了下陸聽安的肩膀。
陸聽安瘦削的身子被他撞得晃了下,頭頂随意搭着的警帽都歪了。
一張蒼白陰柔的臉露出來,舞廳的姑娘們都瞪大了眼。
“陸…陸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