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為,就算陳家族譜上沒有她的名字也無所謂,反正今後陳家和她東齊已經牢牢捆綁,她的兒子會繼承撫遠侯的爵位,陳家兩個老不死的已經半截身子入土了,再等幾年,陳家還不是她的兒子說了算?
可是,倒是她小瞧了這個陳懷瑾,居然還真來了京城。不過也好,一個小孩子,初入京城就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這次,倒要看看誰還能護住他?
“跪下!”繞過陳懷瑾,長公主放慢了腳步,果然聽到陳易安的怒吼。
“方才長公主已經準了我在府裡用家禮,即便她身份尊貴,不是妾氏,也不過是二房夫人,按理說,在家裡的地位也越不過我娘跟我,便是我不夠尊敬,也不過是我自幼無人教導的緣故,”懷瑾的聲音不卑不亢,“父親如今才想起要教導孩兒,不嫌晚了點嗎?”
門簾在身後落下,長公主有心聽聽陳易安說什麼,可是院内遠近,幾個侍衛具都垂手侍立,她一貫自重身份,衆目睽睽的,自然做不出偷聽的舉動,隻能恨恨的扶了侍女的手,回轉後院。
室内,陳平一頭一臉的冷汗,看着眼前父子倆的對峙。之前他也曾不止一次的端詳過懷瑾,當時隻覺得少年生得單細了些,也過于沉靜,倒是今天,這一刻,他才恍然從這個單薄的身影中,看到了十幾二十年前的陳易安。
那時候,他還隻是陳家一個普通的家生奴才,每天跟着少爺習文練武,那時候,慶州城裡的少年們都憧憬天下,他家的少爺也不例外,還記得那時少年們占據土堆,玩攻守的遊戲,雖然是遊戲,少爺也總格外認真,每每站在高處,指點“江山”或是與“敵人”對攻時,總會不自覺的流露出這樣的神情,睥睨、傲然。
往事如煙,忽而到了眼前,又忽而消散開來。
陳易安到底歎了口氣,有些頹然的坐了下來,良久方說,“你祖父母和你……母親,都還好嗎?”
“山裡空氣新鮮,他們都很好!”陳易安退步,懷瑾身上那種劍将出鞘的戾氣也仿若瞬間消散,聽他平靜的回話,陳安終于常常的出了一口氣。
“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住處,讓你陳叔叔帶你去休息吧。”陳易安揮揮手,不願再多說什麼。
懷瑾沉默,看着陳平來到她面前,示意她行禮告退,她還是忍不住想問,“父親大人沒有别的問題了嗎?您不問問懷素……好不好?”
“懷素?”陳易安一愣,似乎一時間并沒有想起懷素是誰,那種遲疑,雖然隻有一瞬間,但落在懷瑾眼中,卻漫長得仿若過了幾十年,她終是笑了笑,毫無遲疑的轉身,出門,大步走出這個院落,又跟着陳平不知走了多遠,才來到一處寂靜的院落。
這一路上,陳易安的疑惑的眼神一直在她心頭浮現,她以為自己早已經沒了心也沒了眼淚,卻原來,胸口的某處還是會疼,還是會恨,眼裡,也還是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