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不出聲音的疼,才是最疼的吧?懷瑾低着頭,默默的出了會神兒,也沒再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诶……你不等他醒過來了?”小醫聖自顧自的又喝了兩口酒,瞥見懷瑾已經出了院門,連忙追了上去,“我跟你說啊,今天晚上也是很兇險的,他要是不發熱,才算過了這關,若是發熱,還有的折騰。”
“如此,那就勞煩先生今夜辛苦辛苦了!”懷瑾轉身,抱拳向小醫聖一揖。
“你們不是好兄弟嗎?你——今晚不留下來看看?”小醫聖撓撓腦袋。
“先生說笑了,我留下來能做什麼?不過是添亂而已。”懷瑾說罷轉身,“他既然能挨住接續經脈的痛,就能挨住接下來的磨難,各人都有各人的路要走,誰又能在誰這裡停留多久?”
“嘿……”小醫聖掐腰,看着懷瑾走遠,來回踱了兩圈才說,“小小年紀,說話老氣橫秋,不知道守着病人,夜裡枯坐有多難受,就不能在這兒和我做個伴?”
……
景雲的傷勢恢複得很慢,懷瑾沒有再單獨來探望過他,倒是和營中的一衆夥伴一起來過一兩次次。最初,他還隻能卧床休息,失血過多,臉色看起來總是很蒼白,後來傷口愈合了,他也偶爾會同他們一起在府中各處走走,談笑間,漸漸恢複了舊日的風華。
兩個人也沒有再單獨說過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懷瑾總覺得,不再是她一味的躲避景雲了,景雲也在回避她,這其中的原委,她也說不清楚,一兩次之後,索性不再登門,想着也免得彼此辛苦。
景雲重新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時候,已經是又一年的初夏了。
這年正好是大比之年,各地舉子彙聚京城參加春闱。懷瑾所在的親軍營卻領了清明護送幾位宗室王爺回鄉祭祖的差事,沒趕上這場熱鬧。
今上雖然是自慶州舉兵,問鼎中原的,但當日到慶州也是為了躲避災禍,祖陵在漢州,離西京倒沒有慶州那麼遠,隻是宗室的王爺們代替天子祭祖,出行的排場也很大,光護衛的親軍、禁軍加起來就有三四千人,每日走不出幾十裡路就要休息,每到一個州縣,當地的官員都要來拜見,送禮,排隊請吃飯,以至于一行人二月裡出發,足足折騰到初夏時節,才返回京城。
一進京城,就趕上殿試出了結果,吏部正商量授官事宜,懷瑾也是此時才知道,景雲早已過了鄉試、會試,今年二月裡下了場,四月殿試,被欽點為探花。
“早知道不去這趟差事了,每天馬也不讓放開了跑,酒也不許敞開了喝,還錯過了景雲跨馬遊街的盛況。”劉潤涵一聽這事,直拍大腿。“你們想想,景雲身穿錦袍,騎着他那匹白馬,在禦街上走過,得是多風光熱鬧!”
“我覺得倒挺好,如果這些日子我在家,我爹肯定對我橫挑眉毛豎挑眼的,說我就是不如景雲有長進。”曾敏也露出羨慕的神情,不過很快的搖搖頭,“隻是也不知道景雲身體恢複得怎麼樣,闱房裡據說四面透風,在裡面呆上幾天,還得日日寫個不停,不知道他的手吃不吃得消。”
“得了,哥兒幾個,你不覺得身上有味兒嗎?趕緊各回各家,好好洗洗吧,然後咱們一起去找景雲,讓他請咱們喝酒,也讓他給咱們講講遊街的情形!”崔二郎一路走一路卸了盔甲,将甲胄丢給侍立的軍士,擡胳膊湊在鼻子下面聞了聞,自己都被自己熏到了,也不多說,一溜煙的往家跑。
“對了,我記得景雲在京郊有個宅子,有眼很好的溫泉,改天咱們一起去泡泡。”劉潤涵摘下頭盔,轉頭問懷瑾。
“再說吧!”說到這眼溫泉,懷瑾就想到出發之前,景雲打發人送來的新鮮時蔬,她走得急,也沒來及吃,更沒機會去親眼看看,溫泉水是怎麼引進屋子,來培植菜蔬的。
“那你記得,一會一起去國公府啊!”劉潤涵漸漸也習慣了如今懷瑾這脾氣,懷瑾現下是他們這一隊的頭兒,這會兒回了營,他們點好卯可以自行散去,懷瑾卻還要等着見主官,當下也就不多說什麼,招呼了曾敏,也回家去了。
一時交割完營務,懷瑾方才回了府。如今,她在營中的時間越來越長,回府的時間越來越短,不怎麼見面,長公主和她還算相安無事,是以,在自己院外看到長公主身邊的女史,還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情。
“大公子回來了,公主和侯爺正等着您呢。”女史施禮,講明來意。
“有什麼事嗎?”懷瑾微微蹙眉,心裡十分的不想去。
“大公子去了就知道了。”女史倒是滿臉笑容,不知道的還以為在他這院子外面撿到了寶貝呢。
移步到長公主的院落,初夏時節,院中的牡丹含苞待放,倒是别有一番情緻。東廂裡,陳易安和長公主坐在窗前的木榻上,正說着什麼,兩人之間的桌子上擺着幾軸畫卷。
“一路上還順利嗎?”懷瑾進屋施禮,長公主示意免了,又招呼她坐下,方才說,“我也沒回過漢州,不知道故鄉是個什麼風土人情?這路上吃的還習慣嗎?懷宇那孩子,沒給你添麻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