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S本的刷新機制他們并不清楚,但他們猜測一定是封徵雪的問題!——封徵雪的存在或許是影響了草堂的磁場!
于是今日,在草堂附近。
有玩家使用喇叭道具,故意向醫館裡面陰陽怪氣道:
“啧,怎麼有人玩這種給NPC看病的弱智遊戲,還能玩這麼起勁啊?”
“是啊,三個月沒下線,是沒工作嗎,也不用考試?”
出言不遜的少年少女怒氣沖沖地步入草堂,故意弄亂甚至打翻草藥。
反觀封徵雪,不動聲色,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兩指仍搭在趙木匠的脈搏上,垂目細聽脈象,完全沒有受到幹擾一般。
時間仿佛靜默,隻餘一方軒窗與斜陽,将草堂分割成明暗兩半。
夕陽光影給封徵雪的皮膚描上一層金紅的暖邊兒,于是封徵雪便泛着一股溫和的藥香,自成了一片天地。
來砸場子的玩家看愣了,也徹底憤怒了:
“喂,跟你說話呢!——啧,我就不理解——怎麼有人玩這種給NPC看病的弱智遊戲,還能玩這麼起勁的?”
話音未落。
【孫捕快】已提着刀,轉身就向那兩個玩家去砍: “娘子别急,我來幫你處理這登徒子了!”
【王木匠】也憤然起身,抄起原本坐的椅子,也罵道:“娘子别急,我來幫你處理這登徒子了!”
Npc們的武量級,比普通玩家強了起碼十倍。
換句話說,就算是趙木匠、孫捕快這樣的小喽啰Npc,血皮也比玩家厚十倍,一刀下去,技能傷害值巨高,于是三秒内便把兩個玩家打成重傷,直接扔出了草堂。
幾個低階Npc罵罵咧咧地,似乎還想再打。
這時隻聽一個悅耳沉靜的男聲,清泠泠地響起:
“行了。”
所有人擡眼尋聲望去。
便見那大夫扶着門扉,站在草堂門口。
目光冷恹,像無力的寒風,又像即将消融的冬雪。
凜冽。
卻飄渺得不戀凡塵,仿佛随時就要消失似的。
封徵雪的确和普通玩家不同,他是突發心髒病猝死在工作崗位之後,才穿進了《俠客行》這個全息遊戲的賬戶裡的。
賬号是前男友還沒變成前男友時幫忙申的,相貌身材則直接導入的封徵雪本人數據,至于門派職業,當然是選了和封徵雪職業最像的治療,杏林。
封徵雪生前的時候工作忙,一直沒空玩,等級還是代練幫升了30級,穿越後直接繼承了等級31,自己也沒再升過。
足夠用了。
這杏林職業所擁有的初始治療技能,和生活級的“醫療系統”,足夠他在這出生點的小村莊裡,給Npc們看病了。
封徵雪從小接觸中醫藥,十八歲便從最好的中醫藥大學畢業,按部就班地實習、工作,終于因太過耀眼,而被得罪過的領導安排到最偏遠的中醫院。
上班三天連一個病人都沒有,封徵雪便背起行囊走進大山,為沒錢看病的病人義診,為看病人,徒步走幾十公裡的路,然而十年如一日,封徵雪也未有過半句怨言。
終于,當二十八歲的封徵雪因事迹上了新聞節目,被大領導調回首都時,一個以前把“大恩人”挂在嘴邊的患者家屬,收了髒錢,提一把刀,空口白牙地來污蔑是自己救死了人。
若是那刀再偏一分捅,封徵雪便怕是當場斃命。
自從受了那一刀,封徵雪的心髒便不好,原本健康的身體變得身弱,即便是穿進遊戲裡之後,心髒不好的這點毛病,竟然也是沒有改變。
毫無遊戲興緻的封徵雪,不懂副本刷新機制的這些,也不想了解。
他本在一月前就打算離開雞屎村,去四大主城買房,開啟養老擺爛的全新人生,然而方圓百裡慕名趕來的Npc病人們沒治完,所以才一直沒走。
而如今……
持續不斷地有玩家來抱怨,一定是他在這裡行醫妨礙了副本刷新,封徵雪不太懂遊戲,但也的确有考慮過,可能是自己的行為影響了别人的正常遊戲,不好繼續賴着不走。
于是隻見封徵雪手一揮。
下一刻,那寫着“醫館”的厚木闆竟應聲斷裂,衆人還沒看清,斷裂處便瞬間碎成了齑粉。
目瞪口呆的Npc和玩家緩緩看向封徵雪,卷了自己的東西拿在懷裡,這廂就要撤。
他的缁衣長袖被妖風吹起。
像随風漂泊的黑雲。
Npc們見他要走,拔腿就往屋裡跑,封徵雪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聽Npc在後面喊:“娘子!娘子!”
像開啟複讀的智障複讀機。
“行了行了,别嚎了,”封徵雪将自己藥箱打開,粗略清點了一遍買房要用的金銀和錢票,毛筆一揮,寫了幾個數字,又将手裡的草紙撕開,分成五份,遞給Npc道:“我這裡先發五個号,你們去村子裡給還要看的分分,等我先去主城買個房,估計下個月,我就能走到苟勝村,想看病的拿着号來找我。”
“賒,賒,賒——”
趙木匠惶急表示,雞屎村有部分來看病的Npc都是賒賬看診的,現在還沒給錢呢。
封徵雪的身體稍稍一頓,思考片刻,正要說話。
屋内頓時妖風大作。
草堂天頂的破陋處,竟紛紛揚揚地飄落片片飛雪,竟是一陣毫無征兆的飛雪特效。
“卧槽?這是S級副本要刷臉了?!”
躺在地上的玩家驚呼。
所有人都循聲望去,卻并不是副本刷臉。
而是一個男人,不知怎麼憑空閃現了出來。
那人身量極高,踏雪而來,淩厲的面部線條勾勒出深邃的五官,眉間是一股少見的鋒利,有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正當所有人都在看他時,封徵雪卻想直接溜了,本就蒼白的面色“唰”地瑩上了一層薄汗。
“……你怎麼又來了?”封徵雪聲音冷澀道。
男人聲音低沉,像是用了高端配音的那種音線,頗有種别人都用破麥就他弄了個混響的感覺那人說:“來賠錢,上次弄壞了你的藥碾,還有你給看病的錢。”
說着,這人就從背包裡便拿出一張“錢票”,徑直遞了過去。
封徵雪卻隻覺那湊近的鼻息溫熱,所以本能地瞥開眼,抽過男人手裡的“錢票”,萬分敷衍地往自己的藥箱一塞。
“你都不看一眼麼,錢票?”男人問。
“收到了。”
“啪!”
封徵雪猛然合上藥箱。
擦肩而過,走得幹脆利落。
像無視一團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