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者悉數偃旗息鼓,空中盤旋的雨中鸮不再哀鳴,這群為皇室取樂而生的飛鳥振動翅膀,飛向場邊看台上的軍校學生,落在那些忍不住張望的孩子們的手中。
其中一隻盤旋數周,等同伴們盡數離去,它才歪歪扭扭地飛向了場地中央長發飄散的少女,落在了她的肩上。
死一般的寂靜。
艾妲環視了一圈臉色難看的兄長們,極為淺淡地笑了笑,“是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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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堡宮。
對于元帥性别轉換問題的一場探讨會,或可稱之為對元帥本人的審訊,在曆經漫長的數小時後,終于有了蓋棺定論的結論。新聞部的官員們已大緻拟好面對民衆的官方稿件,率先離去,接着是科學院、衛生部,這些居于高位的Alpha或無意或有意地忽視了依舊枯坐于圓桌旁的衛瓷,徑直離開了議政廳。
直到廳中隻剩下元帥自己,那個沉默寡言的長發男人才放松了一直繃緊的肩背,幾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
在十數個Alpha的包圍下,他本能地感到煎熬,當陳述到虛構的荒星遭遇時,那些官員追問着Enigma的細節特征,如何完成标記,話語中顯然并不将他作為帝國元帥來看待,而是一個不幸的、但不幸能拿來作談資滿足好奇心的Omega。
“您說在荒星遭遇了第四性别宇宙生物,才由Alpha轉變為Omega……能描述一下那種宇宙生物的模樣嗎?與人類差距有多大?還是像某種動物?”
“标記也是咬破腺體注入信息素嗎?當時的感覺是怎樣呢?”
“這麼說有點冒犯,但是能為我們展示一下你的脖頸嗎?主要是……哈哈,想看看會不會留下什麼特别的痕迹。當然,并不是勉強,一定要……”
“……”
衛瓷此前與官員們交往不多,偶有公事,對方往往是小心翼翼,含着敬畏,因他身為頂級Alpha無形的壓迫感,且總是不苟言笑的嚴肅模樣。一直如此,他習慣了那種回避小心的目光,成為Omega後才對他人的輕浮與露骨的打量感到難以适應。
他不可抑制地想到艾妲,她作為Omega的那十九年又是如何度過的,有着那樣尊貴的身份,與父親的寵愛,她仍感到痛苦與恥辱。
換腺手術後衛瓷難以理解艾妲在渴求什麼,她明明過着衆人豔羨不已的生活,又為什麼甘願承受有可能死在手術台上的風險,違反律法,孤注一擲。
如今,他似乎稍微能窺探到一絲艾妲内心的想法。
本因性别身份割裂而産生的信息鴻溝,在互換腺體之後奇異地得到了填補。
衛瓷垂下頭,濃黑的眼睫顫了顫,那些深埋心底的、對那場欺騙的怨尤、不甘,已悄然散去。如果這是艾妲獲得幸福所必要的犧牲,那麼他其實是甘願的。
他本就對少女無法産生一絲的恨意,即使被她磋磨得遍體鱗傷也不能容忍自己傷害她分毫。
元帥微微揚起嘴角,笑中帶一點苦澀。
以後,便代替她,作為Omega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