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他突然聽到自己啞着聲道:
“…那錢呢,夠用了嗎?”
說實話,簡奕甯上輩子從沒為錢的事情擔心過。
然而重活一世,簡奕甯才明白,高到巨額的醫藥費、低至尋常的學費,都能變成壓倒人的稻草。
或許是短暫的沉默,又或許是長久的寂靜,簡奕甯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道回答的聲音才響起:
“夠了。”
直到聽到這個答案,他才終于松了口氣。
“…靳綏年,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隻告訴你一個人。”少年狡黠地眨了眨眼。
“什麼。”
“你先答應我,你不告訴别人。”
“…好。”
簡奕甯這才悄悄靠近靳綏年,在他耳邊小聲道:“在未、來,你會成為超~級大富豪~”
“……”
偏少年說完,還一臉洩露天機地慌張道:“你真不能告訴别人啊,我隻和你一個人講過。”
“…………”
“真的,你别不相信我!你那副無語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靳綏年的回應是不搭理他,但這招顯然對少年沒用。
“既然我說了一個秘密,禮尚往來,那你也說一個吧。”
“…禮尚往來不是這麼用的。”
某人宛若未聞:“靳綏年,你有沒有暗戀的人呐?”
“怎麼不說話?好吧,那我換個話題…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呢,你有嗎?能讓我見見嗎?
——哎哎你别收東西,我好好學!不問了、不問了!”
……
新的一周。
逐漸習慣新作息的簡奕甯早早來到教室,把他準備好的早餐放進靳綏年的桌洞。
上周,他跟簡父簡母說了靳綏年幫他補課的事情,同他們說了靳綏年的處境。
羅娟女士聽完後十分心疼,不僅自告奮勇地承擔了靳綏年的早餐,甚至還想讓他叫靳綏年來家裡吃飯。
吃完早餐,簡奕甯掏出英語書,忽然覺得班上氛圍有點怪。
大家似乎都在暗戳戳地朝着他這邊看。
不禁讓他自我懷疑:難道今天出門前臉沒洗幹淨,還是沾上了髒東西?
這時候早課鈴聲響起,他身邊突然坐下個人。
簡奕甯茫然回過頭,突然湊近,一雙清澈的黑瞳裡充滿涉世未深的單純:“我臉上有東西嗎?”
靳綏年:“沒有。”
“是吧?”奇怪。他不解地想。
然而事實證明,這并非他的錯覺。
試探的目光隻是一切的開始,簡奕甯逐漸發現,班級外來“瞻仰”靳學神的人大大減少,取而代之的,是衆人畏懼的打量,不懷好意的竊竊私語。
明明隻過了一個周末,簡奕甯卻隐隐覺得,某些事情卻仿佛在暗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讓他有些不安。
直到一次他打水的時候,無意間聽到“通惠街”三個字。
宛如一盆冰水兜頭蓋下,他頓時呆滞在原地,手腳冰冷。
他終于明白這些天為什麼覺得不對勁了。
他們在讨論靳綏年。
哪怕回到座位上,他仍舊許久都沒恢複過來。
“怎麼了?”
察覺出簡奕甯的異樣,靳綏年邊翻看他的書邊問。
簡奕甯面色蒼白的搖了搖頭。
他不想靳綏年知道這些事。
固然因為老城區某些遺留問題,通惠街是出了些令人瞠目結舌的案子,叫人們對這裡多了幾分偏見。
但簡奕甯卻不會因此帶上有色眼鏡,他仍和從前一樣,和靳綏年相處。
隻是衆人的竊竊私語和畏懼的眼光,卻像一把高懸在他頭頂的劍——他不知道這些流言會在什麼時候傳入靳綏年的耳裡。
以至于他一連好幾天都睡不好覺,白日裡無精打采,就連和靳綏年說話時,也不複從前的自然——他害怕他不小心說漏嘴。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他緊繃的精神,才終于舒緩了一點。
結果當夜簡奕甯就病倒了。
感冒,發熱。
普通人不以為然的小病,嚴重起來,卻能要掉簡奕甯的命。
簡奕甯當夜就被送入醫院,抽血、化驗、檢查,折騰到半宿,他才終于昏昏睡去。
這是簡奕甯一周來睡得最沉的一晚。
第二天,簡奕甯還未睜開眼,耳邊率先傳來夏蟬急驟的高喊。
“現在什麼時間了?”少年瞬間清醒,問床邊的女人。
“已經下午三點了,甯甯要先吃點東西嗎?”
完了,下午三點!
他錯過了和靳綏年約定好的補課時間!
他沒去,靳綏年不會一直在等他吧?
他連忙坐起身:“媽媽,我還不餓,我的手機呢?”
羅娟女士把手機遞過來。
可簡奕甯接過手機卻犯了難,他根本不知道靳綏年的電話号碼,就算有手機也聯系不上!
他又不能現在趕過去……
“怎麼了甯甯?”
看着羅娟女士擔心不已的臉,簡奕甯在心裡重重歎了口氣。
他搖了搖頭,重新坐下身去。
“我沒什麼事,媽媽,你别擔心,我已經好多了。”
唉,看來,他隻能周一再跟靳綏年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