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鹿字下面還有一個“土”字,合起來她便識不得了,應該就是無鹿堂吧,難道大人不喜歡鹿?
瞎琢磨半晌,她才看見書房西側的茶寮,快步邁進屋子,微微愣住,奇怪的很,裴相不是卯時上朝嗎,怎麼茶寮裡一個煮茶的婢女都沒有?
懷着滿腹疑問,她老老實實站在裡面等人,最後實在坐不住,便嘗試自己先用木炭烤炙茶餅,這是個講究活兒,輕莺小心翼翼生怕給烤糊了。
折騰半天,才有兩個揉着眼睛的婢女進門,她倆見到輕莺均有些驚訝,警惕問:“你是誰?”
輕莺趕緊讓開位置,小聲道:“我是輕莺,是裴丞相讓我在書房奉茶的。”
其中一個圓臉婢女震驚不已:“可是奉茶都是無銘負責的啊,大人怎麼突然讓婢女接手這差事?”
另一個吊梢眉婢女用打量的目光審視輕莺,探究的目光讓輕莺有點不得勁兒,往後退了幾步。
最後那婢女輕嗤:“許是大人體貼無銘,讓他少幹點活,對了,你之前哪個院裡的?”
“新進府的。”
“怪不得,你去一邊兒把茶碾清洗幹淨,我要用。”
輕莺很不喜歡她輕蔑的語氣,從前牙婆也是這麼對她講話的,可是她們同為婢女,對方又不是她的主子,憑什麼要替她幹活嘛……
旁邊圓臉的婢女笑着說:“我叫桃紅,她叫柳綠,以後互相關照。”
輕莺對她露出笑臉,還是這個姐姐看起來脾氣好。
桃紅主動拿起茶碾:“我去清理就好,輕莺妹妹隻負責奉茶,弄髒了手大人怪罪如何是好,咱們丞相最愛幹淨了。”
見狀柳綠沒吱聲。
一直等到天光大亮,才聽聞丞相下朝回府的消息,輕莺因此明白原來卯時上朝不代表當時就能回府,怪不得清晨茶寮無人,原是她來的太早。
待煮好茶,倒入杯盞,輕莺輕輕端起盞托,笑着對桃紅道:“有勞。”
桃紅叮囑說:“若是茶涼記得及時添茶,站在大人左側切莫忘記。”
“多謝姐姐。”
旁邊的柳綠陰陽怪氣:“看她笨手笨腳的也不頂用,估計用不了幾回就得被大人嫌棄,也不知道大人怎麼想的……憑什麼單讓她奉茶。”
桃紅皺眉:“你不能去奉茶也不能把氣撒在别人身上。”
輕莺知道桃紅在護着自己這個剛入府的,心裡十分感激,其實她都懂,舊人欺負新人在哪裡都一樣,以前在仁雅堂許多被拐來的稚童在長大後也會欺負剛入院的人。
她沒有與人發生口角,默默端着茶盤拐進書房。
……
裴少疏坐在書案前閱覽奏章,盛國君主近些年隻顧玩樂,荒廢朝政,朝廷裡的折子基本都是交由相府先審過一遭,挑出重點的奏章再呈送聖上。
輕莺進門時便看見這樣一幅場景,日光穿過十字海棠紋窗棂透進屋子,年輕清俊的丞相大人端坐案前,眉目沉寂,如綢發絲自然垂落肩膀,手裡握着本奏章,修長指節白皙幹淨,氣宇華貴無比。
怕自己打擾到對方,她輕手輕腳走近,默默挪到他的左側,将茶托擱在書案之上,緩緩取出茶盞,垂首雙手奉上——
“大人,請用茶。”
裴少疏擡頭,看見輕莺毛茸茸的頭頂和發旋,說了句好,輕莺才緩緩直起身子。
看見裴少疏輕抿一口茶水,輕莺長松一口氣,甚好,沒有出錯。
裴少疏看了多久奏章,輕莺就在旁邊立侍多久,直到丞相大人把一摞奏章往旁邊一推,開始閉目養神,輕莺猜這是大人眼睛看累得休息。
趁此間隙,輕莺小聲說:“大人,你沒睡着吧?”
“有事?”裴少疏聲音涼涼的,不帶任何情緒,好的壞的皆無。
輕莺在心裡醞釀半天,小聲說:“大人府裡的煮茶婢女指使奴婢幹活,還說奴婢笨手笨腳的。”
裴少疏睜開眼睛,輕飄飄睨過來一眼。
少女眼角耷拉,圓圓的杏眸噙着些許不滿,嘴巴微微噘起,漂亮溫順的臉上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委屈。
倒是新奇。
收回目光,他薄唇微抿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輕莺時刻謹記當年學過的獲取男人憐愛的法子,首先要示弱,其次要會撒嬌,嬷嬷們說再鐵石心腸的男人都抗不過。
今日她便試一試。
于是輕莺撇撇嘴,手指不安攪弄裙身布料,局促緊張地小聲撒嬌:“奴婢在向大人告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