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莺老老實實垂下腦袋,開始琢磨待會兒怎麼讓裴相多喝兩盞酒。
隻要裴相喝醉了,她就可以趁虛而入。
沒一會兒的功夫,已至宴客花廳,剛接到門房通傳的二皇子一聽說裴丞相到了,也顧不得什麼矜持,甚至親自站在花廳門口迎接。
二皇子蕭岐笑得燦比朝陽,拱手道:“竟不知裴相到訪,有失遠迎,快快入座。”
裴少疏面無波瀾,淡淡開口:“來殿下府裡讨杯酒喝。”
“早知這瓊玉漿能請來裴相,我就該早點設宴,丞相若是沒喝夠,改日我派人盡數送到相府!”
“殿下客氣。”
二人客套一番,入座後,輕莺小心翼翼站在裴少疏左後方,總算是可以偷偷摸摸擡眼瞅一眼這個二皇子。
二皇子蕭岐坐在上首,一身純黑衣袍,眉梢微微豎起,眼睛又細又長,給人一種濃厚的刻薄感。
輕莺下意識皺皺眉頭,她不喜歡這人,感覺賊眉鼠眼的,一點都不像皇子。
還是丞相大人最華貴。
不多時,百官紛紛到場,依照官位高低從右往左排坐,輕莺頭一回見這麼多高官,不由得多瞟幾眼,卻在賓客中掃到一個老男人,瞬間渾身一顫。
李侍郎怎麼也在……
此人如同催命符,看得輕莺心驚膽戰。
如今已是四月中旬,進相府以來自己好像什麼進展都沒有,不禁沒讓裴少疏對她另眼相待,甚至還在裴相面前出了不少醜,隻能用丢人二字形容。
不行,絕對不能讓李侍郎看出來她對裴少疏沒有吸引力,不然就會成為一枚棄子。
她可不想死。
府裡穿紅着綠的婢女們從花廳外魚貫而入,依次奉上美酒佳肴,邁着輕盈的步子退下。
輕莺尚未忘記今日的謀劃,得想辦法讓裴少疏多喝兩盞。
微微俯身為丞相大人斟滿酒,低頭望着杯盞中澄澈的酒水,果真如同美玉般光滑潤澤,難怪起了個瓊玉漿的神仙名字。
斟酒之時,輕莺察覺到一股陰森森的視線正投向她,不用擡眼都知道是李侍郎在看。
心髒幾乎跳出嗓子眼兒。
她額頭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身上骨髓中突然傳來微微刺痛,又是那股熟悉的疼痛感,一陣接一陣。
裴少疏微微皺眉,聲音低沉清涼:“酒水溢出來了。”
啊?輕莺恍然回神,才發覺由于一時疏忽,酒杯已然斟滿甚至溢灑出來。
輕莺真的要哭了,感覺自己離毒發身亡又進一步。
她嗓音有些顫抖,輕聲問:“大人能否回去再訓斥奴婢?”
若是在這裡遭了訓斥,被李侍郎看見的話,必然就會猜到她在裴少疏這裡壓根不得寵,就……全完了。
裴少疏目光在她臉上流轉片刻,低頭拿起酒盞,一飲而盡。
“重倒。”裴少疏修長指尖輕敲食案。
這便是給她一次彌補的機會。
輕莺頓時松了口氣,仔仔細細重新斟酒。
裴相真是個面冷心熱的好人,她再一次感歎。
……
一場宴席飲至亥時,百官散場,二皇子蕭岐主動邀請裴少疏移步正廳一叙,身為貼身護衛的無銘自然能夠跟随,而輕莺隻能留守院外,等待自家主子。
月光照亮黑黢黢的夜,輕莺獨自蹲在松柏旁,冷風刮在身上,涼嗖嗖的。
“輕莺。”一道陰涔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是給她下毒的李侍郎!
輕莺連忙站起身,謹慎行禮:“奴婢拜見李大人。”
李侍郎今日喝多了酒,臉色脹紅,粗聲粗氣問:“讓你接近裴丞相,你可有進展?”
這種時候哪裡能說實話,輕莺一撒謊就嘴巴打顫,哆哆嗦嗦說:“裴相……已初步上鈎。”
“真的?”李侍郎持有懷疑。
“奴婢不敢欺瞞大人。”輕莺背後被冷汗洇濕。
李侍郎雖醉酒,卻并不糊塗,狐疑道:“你能否近得了他的身?”
輕莺想了想,如今自己也算半個貼身婢女,便點頭道:“能。”
“好,待會兒我會躲在暗處,你證明給我看。”李侍郎語調低沉暗藏威脅,“若是被本官發現你在故意撒謊哄騙我,這個月的解藥我便隻給你一半。”
“此藥半月服下一次解藥,若是少服一次會渾身巨疼無比,堪比滾刀。”
輕莺驚訝不已,難怪最近自己身上總是有意無意的疼,竟是毒藥隐隐發作的緣故!
“日後有機會試探一下裴少疏對諸位皇子的态度,寫密信交于我。”
不一會兒遠處傳來腳步聲,李侍郎轉眼消失眼前。
别跑啊!還沒問雨燕在相府做什麼差事呢!
“輕莺,該回府了。”無銘沖着這邊喊。
輕莺連忙應聲,提着裙擺邁上回廊。
跟上裴少疏的腳步後,輕莺面露難色,此刻李侍郎不知在哪個角落正盯着她,要如何證明自己已經勾搭上裴相?
體内毒藥隐隐又有發作的征兆,好像她緊張煩擾的時候症狀就會出現。
橫也是死,豎也是死,不如搏一把!
輕莺心一橫,牙一咬,閉緊雙眼撲進了裴少疏的懷裡,她用雙臂死死抱住裴相勁瘦的腰肢,手掌摸到腰封之上珠玉的冰冷溫度,像是冬日的雪。
裴少疏倏地愣住,剛要推開這個膽大包天的婢女,就聽見少女顫抖的聲線,幾近哽咽。
“大人,讓奴婢抱一下……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