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風道骨的老者臉上閃過回光返照的紅潤,他眼中所有彙聚起來的光都指向了在旁邊扶住他的榭流雲,仿佛他這個唯一的徒兒已經成了他生命最後的希望。
“是。師父。”榭流雲仿佛想到了什麼,他臉上的神色處處充滿着堅定卻又處處充滿着動搖,但他還是應聲出來:“是的,師父,我沒有忘,你說……”
“凡我震天木門下弟子,族人,親眷,遇到鲛人,盡數誅殺。”那一瞬間,老者的聲音與榭流雲重疊在了一起,雖然内容一模一樣,但彼此的語氣卻各自不同。
“你沒忘,你沒忘就好!!——”老者的面部抽搐扭曲着,他仰天用盡自己所剩的所有力氣,語氣裡是歇斯底裡的凄厲:“賀溫竹!——我在地獄等你!!”
那個飾演榭流雲師父的演員與幾個新人不同,白契澤雖然不怎麼看電視劇,但也知道是個很有名氣的老戲骨,無論是表情神态還是台詞念白都拿捏的很精确。白契澤在看到機器裡傳達出的畫面時,也能感覺到這位老人死前的心情,甚至連帶着他也想要去恨老人的敵人,但一想到那個人是韓清,他心裡又一瞬間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韓清啊,那可是韓清,怎麼會因為角色就恨韓清呢!在心裡把自己給罵醒,白契澤打起精神又把目光放在了眼前的機器上。
“你想等,那你便等吧。”一身白衣的賀溫竹收起手中的劍,他并不轉身騎上自己身後的戰馬,反而直直盯着戰場之上榭流雲和幻月。他的語氣既緩慢又溫和,仿佛回答的隻是一個友人間一個随意簡單的約定。然而眼角眉心的青色細鱗和滿頭的銀發已經向所有人昭示着他的身份——極寒冰海中世間僅存的鲛人王族,銀鲛血脈,曾經下令對大陸種族武力鎮壓強行收服的冷血魔鬼。
“就事論事,今天我的目标是帝流王殿,并非震天木一族的血仇。”賀溫竹有些啼笑皆非的笑了笑,他穿着有些破損又有些血迹的白衣,水邊的風将他的頭發微微吹起,似乎還是那個翩翩君子:“你們想談震天木的血仇,我奉陪,但卻并不是今天。”
“賀溫竹,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榭流雲緊緊的握住自己的劍,但他卻也不想松開扶住自己師父的另一隻手,他隻能猛然擡起頭,怒目朝着賀溫竹死死地看了過去:“你難道就沒什麼跟我說的?!”
“葬了吧,扶着怪沉的,萬物終有一死。”賀溫竹盯着榭流雲通紅的眼睛看了許久,最終還是背過身上了馬:“這條路今天被人用來下葬,多少有些不吉利,我們改另外一條。”
緊随而來朝着榭流雲飛來的,是一條白色的布帛。
布是雪花鲛绡,暗紋是雲線竹影。
賀溫竹揮劍割下的一角衣袍,意為割袍斷義。
斷的是,金蘭之義。
“賀大哥!”幻月還想說什麼,但是眼前的白衣人越走越遠,再沒有停下步伐。
“讓他走!!他可以不仁不義,我們不行,先把師父葬了。”榭流雲見幻月呆愣在原地癡癡望着賀溫竹的背影,臉色隻微微僵硬了一下,突然表情一斂大聲朝着賀溫竹幾乎不見的背影怒斥了一句。
這句話讓幻月從怔愣中驚醒,她一時手足無措,唯唯諾諾的‘恩’了一聲,走到榭流雲旁邊站住了腳步,看起來有些可憐。
“卡!卡這裡!!”林坤對着鏡頭喊了聲卡,然後擡手直接指向場中間幻月的扮演者葉詩韻:“幻月,你在發什麼呆!!你的戲呢?!你的詞呢?!要不是榭流雲聰明給你接下去,你是不是準備接下來的鏡頭都盯住賀溫竹了啊!!”
林坤這一發飙,旁邊的副導演也跟着一瞬間尴尬了起來。他昨天導A組的時候葉詩韻一直都表現的很不錯,他還拍着胸脯跟林坤打了包票就算換劇本葉詩韻也不會掉鍊子,本來想着劇情戲不會出什麼錯,打戲葉詩韻有替身上場,沒想到他高興的還是太早。
“林導,葉——幻月這是一時的小失誤,況且這裡也圓過去了,劇本我們剛換,發個愣也情有可原。”副導演想了想,還是上去打了個圓場。
林坤盯着機器把剛才的鏡頭又看了幾遍,臉色才稍微好看了點,對着葉詩韻開口道:“新的劇本多看幾遍,下次别出這麼大失誤了。”
扮演幻月的葉詩韻臉色有些陰沉,但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她的助理見狀趕緊把劇本遞了過去。
“林導,韓清這個鏡不用重拍吧?”見已經騎馬走了很遠的韓清驅策着馬又往回跑,護他跟護食一樣的白契澤在旁邊出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