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綏神不知鬼不覺帶着李重衡回了家。
至于為什麼非要偷偷摸摸的,隻是怕他外祖父老人家大半夜若是見着灰頭土臉還帶傷的兩人,會吓得直接失眠。
李重衡不明所以,但周綏一本正經地鬼鬼祟祟的模樣,對比小時候已經熟練了許多。
周綏年幼時經常受薛泓所限,不能夠出門,李重衡知道以後偶爾會從薛家後院的狗洞裡爬進來,陪着周綏。
李重衡從前來見周綏都不敢走正門,他知道村裡的小孩一向都不太喜歡他,他怕自己每天大搖大擺找周綏,會連帶着其他人都不喜歡周綏,也害怕薛泓會把自己趕出去。
但事實證明這事兒還是他想多了。
周綏的體質很奇怪,冬季怕冷,但夏季又很怕熱,還不能吹風受涼。他還記得有一次悶熱夏季的夜晚,他抱着一碗酸梅湯來找周綏。那是他白天在小攤前幫着大娘招攬生意得的獎勵,他一路上回來護得很好。
“他們都說解暑解渴,你嘗嘗。”小李重衡潛進周綏的房間,兩人隻點了小小的一盞蠟燭在床頭,燭火照着兩人的身影映在牆壁上,影曳着。
小周綏抿了一口,沒感到解暑:“……好像都被你捂熱了。”
“真的?”小李重衡不信,低頭也唑了一口,瞬間耷拉了下來,“好像……是真的。”
小周綏不忍心看他一副心碎的模樣,于是一口氣都喝盡,還瞎扯說“喝完了就涼快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薛泓敲開了房門,親自端着湯藥,要小周綏睡前服用。
因為以前的周綏不愛喝藥,沒人看的時候總喜歡把藥倒了澆花。所以薛泓之後若不是自己盯着他喝完,也要找個人盯着他。
“阿綏,你嘴唇怎麼這麼紅?是有哪裡不舒服?”薛泓察覺出了點異樣,他自周綏差點因為時疫染病而丢了命之後就對周綏的身體很是緊張。
小周綏怕藏在身後被子裡的人小李重衡被發現,然而又沒發展還沒來得及藏起喝完酸梅湯的空碗,淡定地扯謊:“沒事,剛才睡不着出去跑了一圈,可能是有點熱。”
薛泓沒說什麼,他看了看小周綏,把湯藥遞過去:“喝完早些休息。”
小周綏剛喝完酸梅湯,又被迫喝苦藥,他有點郁悶,但還是乖乖喝完了。
直到薛泓将裝着酸梅湯的小碗也帶走了,小周綏才反應過來剛才早就暴露了。
但薛泓離開時隻留下一句話。
“後院的狗洞外祖父已經叫人明日來填了,下次要記得讓人走大門進來。”
李重衡一邊懼怕着薛泓,又一邊感念着薛泓實際上并沒有排斥他和周綏待在一起。
“李重衡,過來。”
周綏的聲音打破了李重衡的回憶,李重衡回過神,發覺自己停在了周綏房間門口。
他走去在周綏身邊坐下。
林原在一旁搬出了一堆瓶瓶罐罐,周綏拿着一瓶金瘡藥,朝李重衡伸手。
“給你上藥。”周綏見李重衡還在猶豫,直接把人手臂擡放到桌案上來,“我都聽淳熙姑娘說了,說你差點和衙役打起來。我不是讓你去找林原嗎?下次不要這麼笨了,你又不是鐵做的。”
林原見周綏數落起了李重衡,想起自己最後抱着銀錠,聽了周綏之前的囑咐卻什麼事也沒做好,有些不忍心:“公子……其實李大哥來找我了,就是他們欺人太甚,怎麼說也不讓我們進去找人,更别說放公子出來了……”
周綏瞥了一眼林原,把李重衡手上的布給拆了:“那也不能急到直接沖上去和刀子拼,你自己看看,這留下疤好看嗎?”
周綏生氣的不是李重衡的做法,而是氣李重衡什麼都不顧,赤手空拳就上去和人家拼。
好歹也拿個棍子啊。
他一邊氣一邊給李重衡重新上藥包紮。
以前李重衡也經常有傷口和淤青,周綏雖然不會醫,但為人包紮這事兒也算是因為李重衡練得爐火純青。
“我錯了。”李重衡低聲同默不作聲的周綏道。
林原在一旁想起兩人都還未用膳,便下去準備着。
周綏歎了一口氣,沒再接着訓他:“何姑娘怎麼樣了?你下午帶她去醫館解決了嗎?”
周綏想起方才站在不遠處的何花,聯想下午的事,總覺得何花同李重衡應該是相熟的。
李重衡咬牙,周綏氣在頭上似乎給他包得太緊了,但他沒說痛,隻默默忍着:“解決了,讓龐伯開了幾味藥,疹子不嚴重。”
“我看你應與何姑娘認識,何庸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重衡垂首,将以前同何庸的過節道出:“……今早上街想買豬肉回來包包子的,何庸在那兒出攤,故意出了比平時高了三倍的價錢賣我。”
何庸的本意就是想讓李重衡難堪,但實際上李重衡不在乎,他隻在乎下午同周綏在布行,周綏不能被何庸侮辱欺淩。
“何花是我以前在春瀾苑認識的,她是個好姑娘,同何庸并不是兄妹關系。”李重衡再次微微握起了拳頭,“何庸他們家在塢水村不算太窮苦,何花是當年買來給何庸當童養媳的……隻是收養之後一直以養妹稱呼。”
周綏手中系帶的動作一頓。
春瀾苑是塢縣上的歌舞院,何花不論是待在春瀾苑還是在何家當童養媳,兩條身世都是極其可悲的。
再加上今天周綏聽何花的意思是,何庸往她喝的茶水裡加了花蜜才導緻她起疹子。
“那何庸他……”
“何庸好賭,那個卑鄙小人,是借何花的名頭來訛一次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