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劇烈颠簸,飛機滑向跑道,待平穩落地,機艙内紛紛響起手機消息的提示音。
聞淮揉了揉酸脹的後腰,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令他疲憊不堪,經濟艙窄小的位置,他那雙大長腿早已麻木,象征性地扭動幾下腳腕,隻得到片刻緩解。
黃豆大小的雨滴不停打在舷窗上,地面潮濕,雨霧綿延,往日用來催眠的白噪音在此刻卻顯得如此鬧心。
聞淮掏出手機,打開網絡。
他熟練點開微信,消息如雨後春筍般彈出,手機有一絲卡頓,久久地停留在首頁。
第一條便是夏舒意,連發了十來條消息,牢牢霸占置頂位置。
還沒點開,隻是看到姓名框下的“sorry~”。
聞淮心下一緊,頓生不好的預感,點開對話框,拖至最上方。
[啊啊,聞子對不起QAQ]
[簡銘今天臨時有行程來海城,你知道我就這麼一個寶寶,我看着他長大,我必須得去跟行程,不能去接你了嗚嗚!]
信息來自8小時前,那時他正在大洋上方昏昏欲睡,歪着脖子,擰着頭,腦袋磕在左邊的座椅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繼續往下翻。
來自六小時前。
[聞子,我托蔣峪去接你,航班号都已經發給他了,他辦事你放心!]
[我特地給你接機準備了surprise!我不能親自到場實屬遺憾,但你千萬不要太感動喲~]
……
聞淮沒繼續往下翻,鎖上屏幕,不用想也知道,剩下的話無非是極盡谄媚的狡辯。
無奈地勾起唇角,搖搖頭,“真是有夠重色輕友。”
“您好,可以麻煩讓一下嗎?”
是右邊的女士,飛機已經平穩停下,不少人着急中轉,起身拿行李。
聞淮禮貌性地讓開,良好的教養促使他,“需要幫忙嗎?”
“謝謝。”對方點點頭,指了指白色背包。
聞淮将她的背包從上面取下,遞給她。
給對方讓了位後,從内側掏出自己的背包,挎在身上,左右看了眼沒落下東西,才往前走。
都說留學生回家總是大包小包,身上揣着各種各樣的東西。
聞淮在英國待了八年,回國隻有兩個行李箱以及背包,這些就是他的命根子。
他不禁想到個成語,道盡途窮。雖然還沒到那個時候,但也差不多的凄涼。
回國前夕,他将能賣掉的東西都放在了二手群裡出售換錢,一件也沒留。
聞淮走出機艙,隻是站在廊橋上,就聽見北風呼嘯,寒風凜冽。他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打了個冷顫。
海城的冬天很難熬,冷風直往人骨頭縫裡鑽,潮濕汽順着裸露的肌膚侵蝕身體角角落落,沒等人反應就手腳冰涼。
“叮”微信彈出消息。
[我安排的人已經在接機口等你咯!]
聞淮是個大少爺的性子,不習慣等人,也不喜歡讓人等,隻得加快腳步。
通過海關時,他眼眶微紅,回頭望了望。
将來怕是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聞淮取了行李之後,想起海城的交通不免頭痛,作為超一線城市,通勤時間交通堵塞常有,偏偏撞上這樣的天氣。
飛機上睡不沉,半夢半醒,他此刻已是強撐。
走到出口處,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正中間一米寬的應援牌,來往衆人皆是側目。
帥氣的男人舉着奇怪的接機牌,有八卦的還停下來拍照。
“聞淮駕到通通閃開!”
各種顔色的字拼湊在一起,卡通圖案分布在四周,走近看上面還貼着各種各樣的照片,各個時期的都有。
搞怪居多。
也有些不知道從哪裡下載的自拍。
聞淮先是愣了兩三秒,再往上看去。
來人不是蔣峪。
而是他的前男友。
夏知衍。
他僵在原地,張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他想過,這次回國要住在夏舒意家,肯定避免不了要和夏知衍打交道。
但不是現在,至少不是此刻,他滿身疲憊,眼下的烏青在訴說。
他過得一點也不好。
排山倒海的記憶襲來,腳步不穩,被路人撞歪。
這下疲倦掃清,整個人是從未有過的精神,杵在出口的正中央,嘴角抽動,眼周泛着淡淡的紅。
機場裡人聲鼎沸,來往絡繹不絕,熱鬧非凡。但天地之間,隻剩下他們四目相對。
聞淮試圖從夏知衍的眼中,找到丁點兒能讓自己自洽的情緒,卻徒勞無功,那人隻是淡淡地望向他,不夾雜任何。
他好想逃。
他先前還擔心找不到蔣峪,這下倒好。
“麻煩讓下。”
他堵在出口處,影響到旁人。聞淮苦笑,快速回過神,走到旁側。
他還沒準備好,該如何面對夏知衍。
他從上衣口袋中掏出口罩,從包裡拿出鴨舌帽,擡起手機照了照,隻露出眼睛。
他怕夏知衍察覺到自己的情緒,隻能用這種方式把自己的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