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坐在陶一鳴的車上，聞淮還有些不适應，和夏知衍是同款車型。車上是好聞的木質香，就連播放的音樂也是跟夏知衍很類似的古典樂。
聞淮望着窗外有些出神，有些時候總是感覺陶一鳴和夏知衍有些相似。
餐廳很近，開車隻需要十來分鐘。這就是在市中心的好處，好吃的好玩的做什麼都方便，所有資源傾在一處，這裡就是單獨的小世界。
這家餐廳據說很難定位置，需要提前很久。
聞淮有些沉默。
想必這頓飯也是蓄謀已久。
還沒到正午，人不算很多，服務生将他們引到窗邊的位置，能夠俯瞰整個海城的市中心，遠眺就是黃浦江，輪渡的汽笛聲越過城市喧嚣傳進耳中，高樓毗鄰，他被夾在其中。
陶一鳴眯起眼，似乎看到什麼熟人，很快又偏過頭，擋住聞淮的視線。
“怎麼了？有熟人？”聞淮好奇地問道。
陶一鳴淺笑道：“剛剛以為是有熟人，仔細一看卻不怎麼認識，想必是我也年紀大了，有些眼花。”
聞淮卻不敢苟同，“當年都說你身體素質最好。誰能和你比，學校的活動你跑得最勤快。”
這話也沒說錯，他們藝術系的學生說起來都是頂着各種不同顔色的頭發出現在課堂，能在清晨看到他們絕對不會是早起，多半是在畫室或者雕塑教室熬夜通宵剛出門，再懶懶散散的去食堂買個早餐，在校園裡溜達回宿舍。
他們啊，最講究靈感，以至于被ddl折磨。
可陶一鳴不同，從進校開始他生活非常規律，嚴格按照計劃做事，基本上不熬夜。聞淮那會兒時常清晨六點多哈欠連天，叼着面包從畫室出來，遇上在操場跑步的陶一鳴。
陶一鳴失笑，“聞淮我也三十好幾了，沒你說的那麼年輕了。”
“到底是什麼呀，還不讓我看了。”剛剛陶一鳴欲蓋彌彰的氛圍太濃厚，要不然還真就被騙了過去。
他這個師兄，最是不會騙人。
聞淮偏過頭，就看見不遠處，大概隔了三行，坐着夏知衍。
是背對着，大約是前些天對着這個後腦勺發過呆，聞淮也很熟悉。
對面坐着的是前兩天才見過的人——
謝嘉柯。
聞淮面上不顯，隻是垂下頭，冷笑一聲。
陶一鳴到底是在工作了好些年，一眼就看出氣氛不對。
“要不我們換一家餐廳？”
“不用。”
餐廳傳來悠揚的古典樂聲。
聞淮的心卻墜入谷底。
那頓飯據說是米其林三星，菜品的擺盤精緻，可他吃得沒什麼味道。
陶一鳴也看出來他心情不佳，草草地吃完回到車上。
他憋了整頓飯，“你跟夏知衍到底什麼情況？”
聞淮佯裝出沒事的樣子，“就分手很多年了啊。”
“少來，你現在不是住在他家裡嗎？”他偏過頭，“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擾你的隐私。我跟他的朋友謝平川有工作上的往來，聽說過而已。”
“沒事。我本來要住在他妹妹家的，他不放心妹妹家裡有男人，所以就提出讓我住在他家。”
陶一鳴想了一會兒，“可是你不覺得邏輯不通順嗎？他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性取向，願意跟前男友同居才更奇怪吧，”他沖後視鏡裡看了眼聞淮，“我建議你，好好地和他聊聊這個小男孩的事情，說不定隻是朋友呢。”
陶一鳴心虛，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
“謝謝，我知道了，等我有錢了我很快就會搬走。”
“哎，我也不是那個意思。”陶一鳴歎了口氣，“反正你自己考慮清楚就可以了。不要再鬧成之前那樣了，兩個人有什麼誤會是不能好好解決的呢？”
“你們分開那麼多年，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好好地住在一起。聞淮，我知道，這麼多年你也忘不了他。要不然你也不會回國。你家裡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你的情況留在國外是最好的選擇。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你一門心思的往國内跑。我邀請你回國，你幾乎沒猶豫。”
聞淮張張嘴想要辯解。
“你别說你考慮了好些天，要是我不邀請你，難道你就不回國了嗎？當時我們公司在招人，我在招人APP上看到你的信息了。不然我也不敢貿然聯系你。”
“你隻是在等一個理由，而我剛好給你提供這個理由。”
聞淮無話可說。
在陶一鳴找他之前，他有在海城找工作，他還是想回來。
找過無數的借口，可最根本的原因，隻是他隻是想再見一面夏知衍。
見一面，又會延伸出更多的情緒，人的欲望永遠填不滿。
“今天也沒什麼事情，最近也沒有畫展，你就先回去吧，你把我的話好好想想。”
“好……”
“我先送你回去吧。”
聞淮下車時，陶一鳴也跟着下車，站在駕駛位邊上，“聞淮我以前對你……是有過一些想法，隻是很多年過去了，我們都有了新的生活。 ”
陶一鳴後面沒說的話，聞淮清楚。
“謝謝你，一鳴哥。”
“去吧，好好地聊聊，他願意和你住就說明你們之間，沒完。”
*
聞淮破天荒地敲了夏舒意的家門。
隔着門口聞誰都能聽到裡面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誰啊！”
“聞淮？”
夏舒意打開門，“你不是今天上班嗎？怎麼回過來？”夏舒意撓了撓頭，睜大了眼睛，“不會是工作不順利，你離職了吧？天哪我還在給你準備找到新工作的慶祝儀式呢！”
聞淮上下打量了夏舒意一眼，穿着睡衣，腦袋上頂着亂糟糟的頭發，腳上拖鞋還踩錯了，到底哪有要給他辦慶祝儀式的氛圍。
“你真是張口就來啊，”聞淮抿了抿唇，哀怨地瞥了眼。
夏舒意嘿嘿笑了兩聲，“哎呀，是真的，我給你看，”她把手機舉到聞淮面前，點開了外賣APP，赫然顯示着預約單，派送時間為下午六點。她高昂起小臉，極為驕傲，“我沒騙你吧，我都安排好了。”
“噢，我的慶祝儀式就是麥當勞和肯德基啊？”聞淮自顧自地打開冰箱開了個罐冰可樂。
“你就将就點吧，昨天飛機延誤，淩晨三點才到家，我走路都是飄的，差點開錯門好不好。”
“那你怎麼不喊我去接你，一個人多危險。”
夏舒意幹笑道：“我這不是想起你要上班。”
“你這表情，你是怕耽誤我上班嗎？你明明就是想起來咱倆之前開車出車禍的事！”聞淮嗔怒道。
夏舒意揮了揮拳頭，“你知道還問什麼？”
“你到底為什麼這個點回來啊？”
“今天就是去熟悉下，明天正式上班。”聞淮不想解釋太多。說的信息太多，夏舒意的腦洞就更可怕。
“行吧。”夏舒意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一滴眼淚，擺了擺手，就想回房間。
聞淮見她這樣，就知道她想回房間睡覺，急忙攔住，“舒舒，我跟你打聽個人。”
一聽這話夏舒意來了興趣，盤腿坐在聞淮身側，“快說說，有八卦啊！”
“你認識謝嘉柯嗎？”
夏舒意古怪地看了眼聞淮，“你打聽他做什麼？”
“他有什麼問題嗎？”聞淮疑惑地問道。
“他是我哥的助理，也是謝平川的表弟，之前我哥帶我去和平川哥吃飯的時候總是會捎上他。其實我也覺得奇怪，我跟平川哥也算是一起長大，可他這個表弟我之前也沒聽他提過。”
“最重要的是，平川哥和我哥好像都挺照顧他的。我還以為我哥喜歡他呢。”
夏舒意沉思了一會兒， “不過我覺得他還挺黏我哥的。他人還是挺不錯的。”
聞淮聽這話，有點吃味，“你對他評價挺高的啊。”
夏舒意舉起手，做出發誓狀，“清湯大老爺啊，我說的很客觀啊。”
“不過你打聽他幹嘛？”
“哦，前幾天我在家看到他了。”他這話說的淡然，卻隐去了最重要的信息。
“我靠，什麼情況啊！”
擱在茶幾上的手機亮了起來，聞淮瞥了眼，拿起來遞給夏舒意，“你手機亮了。”
她劃拉了幾下，“靠，我哥說他回來過來，說等下要出差，你的慶祝他不來了。什麼情況啊這是。”
聞淮假裝不在意的問了句，“自己嗎？”
夏舒意擡頭看了眼聞淮，低頭敲敲打打，過了一會，“我的天，我哥跟謝嘉柯一起出差。”
自顧自的說了句，“這也太奇怪了，就算是出差也該是和謝平川啊，怎麼輪到謝嘉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