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人費解接過後,她撕開外衣,咬了口半融的冰淇淋,解釋道:“給你弟弟買的,不吃要化了。”
剛剛在便利店,她看見巧克力味的甜筒,不知道原叢荊會不會收下,還是買了一支。
他這人,打小就喜歡吃各種各樣的巧克力制品,卻不怎麼喜歡吃巧克力本身。
甜膩的滋味在嘴裡化開。
冰淇淋這種高熱量的食物,尹棘平時不敢碰,很久沒吃過,或許是因為死裡逃生,即使口感不是最佳,仍覺格外美味。
繃緊的神經,放松下來,這時的她,也不準備再跟原從荊繼續僵持。
尹棘繼續電梯故障前,被打斷的談話:“你說你來找我,不是為了你弟弟的事,那是為了什麼?”
原叢荊打開手電筒,将手機倒扣。
隔着光線,她看見,他正打量着手裡快化的冰淇淋,好像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吃。
“噢,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他蹲下來,靠着電梯牆坐穩,将冰淇淋放在身旁,沒吃,單腿曲起,垂着的右手搭在膝頭,姿态有些慵懶。
“?”
尹棘險些被奶油嗆了一口。
“就是挺費解。”他唇角勾起弧度,但眼底卻沒笑意,“原來,你喜歡僞君子這種類型的男人啊。”
聽完這話,尹棘自然沒心思再吃冰淇淋了:“你是在說章序?”
原叢荊掀眼看她,沒說話。
尹棘搞不清楚,他究竟處于什麼立場,什麼心态,說出這樣的話,分明裝作不認識她,分明态度冷淡又疏離。
并不像,對她還抱有從前的好感。
更不像是,已然同往事和解。
憑他的性格,也不至于特地趕過來,奚落嘲諷她一番。
實在摸不清狀況。
她組織着語言,思考該如何答複。
原叢荊的表情在黯淡光線下,不再散漫,他抿起唇,微微眯眼,冷然質問道:“你男朋友讓你進組,做别人的替身?”
“我需要這份工作的報酬……”
他态度格外強勢,又将她的話打斷:“你知道這電影就是他拿來捧人的嗎?交往兩年了,他為什麼連你喜歡演戲這件事,都不清楚,你難道沒跟他說過嗎?”
見她沒否認,原叢荊嗓音變重,明顯帶了幾分嘲弄:“你挑男人的眼光,好差勁。”
戀情的裂痕,被他銳利地看穿。
尹棘的心情由窘迫,轉為淡淡的愠怒,她故作平靜,但知道說出的話,有多無力:“這跟你有什麼關系?”
“确實不關我什麼事。“那頭又是一聲冷笑,“就是看見某人犯蠢,實在礙眼。”
他好像想去摸煙,緩解情緒,但在她的注視下,又縮回手,隻摸出打火機,一下一下,咔嚓咔嚓,用拇指擦着齒輪。
火光不斷跳躍,又湮滅。
尹棘有些恍惚,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心底緩緩動搖。
“啪”的一聲。
原叢荊突然阖上打火機蓋,單手撐地,起身,走到她面前,擡起那隻完好的手,強硬地将她禁锢在這個狹小空間。
他的嗓音透着淡淡的戾氣:“尹棘,你是從小就喜歡他,但都交往兩年了,為什麼看不透他真正的本質?章序的職業,注定了他有僞裝,有兩面性,你要想清楚,你到底是在跟他的真人交往,還是在跟他那張演員的面具交往。”
尹棘一怔,啞口無言。
他皺眉又問:“知道那晚的你像什麼嗎?”
男人高大的身形擋住光源,尹棘看不清他的表情,後背貼着金屬牆,退無可退,雙手撐住把杆,掌心蔓上冰涼。
她不知所措,别過臉,沒吭聲。
原叢荊低頭,靠近她,黑色的T恤浸着煙草和薄荷的淺淡氣息,他額前的碎發很蓬松,有一搭沒一搭地,掃過她的眉心,很癢,但尹棘怕碰到他傷口,沒去推搡那打了石膏的胳膊。
他還是那樣惡劣又霸道。
但從前的她,在很長一段時間,可以跟他平視,而現在,他比她高出那麼多,仗着這點,肆無忌憚地欺負她。
真的很可惡。
她脾氣向來溫和,卻總能被他輕易惹惱。
尹棘美目怒睜,難能展露尖刻,毫不示弱地問:“你說啊,我到底像什麼?”
原叢荊也盯着她,沉默了兩秒。
終于,他垂下手,松開對她的桎梏,語氣不再那麼強硬:“還成,不算太壞。”
“沒變成章序栓身邊兒的家雀,跟要斷氣似的,連點兒個性都沒有。”
“你想多了,我那天是被雨淋的,太冷。”
“……”
僵持間,電梯門外,突然響起救援人員的喊聲,拍打聲。
金屬門即将被破開,光明也要大量湧進。
尹棘繃着臉,貓腰,塌下身體,鑽出他們之間的縫隙,她的體形纖細,又擁有舞者的優勢,動作格外靈活,輕盈。
像隻炸了毛的小天鵝。
原叢荊輕微扯唇,擡起中筒靴,在即将邁出黑暗前,又瞥見她手腕的傷痕,他眼神倏然變黯,笑意也轉無,劃過一瞬掠奪的意圖。
男人高瘦的身影匿于明暗交接處,偏過頭,望向尹棘跟工作人員講話時的側顔,受傷的胳膊,纏繞着潔白繃帶,像天使被縛住的羽翼。
仿佛是即将堕落為撒旦的路西法在人間的化身,半是神明,半是惡魔,充斥着矛盾的美感和張力。
從主動選擇跟她重逢開始。
他就絕對不會再放過她。
他可以忍受等待的煎熬。
但如果,尹棘仍要跟章序糾纏太久,他也不确定,他的耐心能保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