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行道:“霞露泉是枕霞山聖地,外圍有防護陣,沒人敢随便闖進來。再說眼看入冬,到時大雪封山、出入不得,就更不怕了。”
“你也說大雪封山、出入不得,我們一樣出不去,隻能吃存糧!多一口人、還是個半大少年,得多少食物才夠?小和身體弱、你要修煉,我們攢下的那點兒東西,還不夠你們兩個用的呢,你還想再養一個人?”
“他可以和我出去打獵,趁着還沒落雪,我們多捉些靈禽靈獸……”
景悅不等他說完就問:“落雪前還能有幾天?夠你們捉來一個人幾個月的口糧?”
薛景行語塞,景悅不想再談這個話題,走過去端起碼好的兔肉,說:“你先給小和做粥,他一會兒就餓了,我把東西放地窖裡。”
地窖入口就在東牆邊,薛景行幫她打開,景悅剛要下去,裡間房門忽然打開,薛景和牽着那少年的手走出來,對她說:“姐,我喜歡這個哥哥,可以留下他嗎?”
景悅心中大怒,面上礙于小弟才七歲,又病弱,強忍着問:“為什麼喜歡他?他剛才跟你說了什麼?”
薛景和搖搖頭:“哥哥還是說不出話,但我和他在一起很舒服,頭不暈了,喘氣也不累了,還有力氣了。”
他從小體弱,每逢時氣變幻就要生病,到枕霞山之後,因這裡靈氣格外稀薄,又比山下陰冷,便時常頭暈目眩、手足無力,像他現在說的這樣好的時候,少之又少,因此景悅一聽就放下手中的盆,直沖到小弟面前察看。
“臉色是比剛剛好了些。”薛景行也走過來彎腰打量,“額頭也不出虛汗了……”
景悅先拉過弟弟的手把了脈,又擡高他下巴,掀起眼皮看了看薛景和的瞳孔,最後把弟弟拉到懷裡,遠離那少年,問:“他給你吃什麼了嗎?”
薛景和搖頭:“沒有,我們就一直說話。我說我們爹娘不在了,問哥哥,他也沒有爹娘,連兄弟姐妹都沒有,家也沒有,不知道能去哪……”
“你的意思是,你問了這些,他一直搖頭,是嗎?”景悅插嘴問。
這次薛景和點頭了,景悅狐疑的看一眼滿臉狀況外的少年,開口問道:“那你有名字嗎?”
少年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像是陷入了思考,景悅沒催他,隻冷眼打量。過了好一會兒,那美貌少年才目光黯淡的搖頭。
景悅問:“是沒有,還是不記得了?沒有你擡起左手,不記得擡起右手。”
薛景行怕這少年不分左右,特意給他指了指,于是少年很快擡起右手。
“那麼,你也不是沒有家,隻是不記得在哪了,是不是?”
少年想想,點點頭。
“那你修煉過沒有,記得嗎?”
這次少年不隻點了頭,還坐到地上擺了個五心朝天的姿勢——這是玄門修士引天地精華入體的進門必修課,沒甚稀奇,但少年擺好姿勢後,景悅很快就感覺到室内氣流湧動,空氣随之變得清新怡人,胸口跟着一舒,好像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濁氣瞬間排空一般。
還真是個入了修真門的修士!景悅有點驚喜,小和說在他身邊感覺舒服,大概就是因為這少年有了根基,呼吸之間能自動行功吸聚靈氣。她心中念頭急轉,等少年收功站起,立刻問他:“那你想留下來嗎?”
少年一雙澄澈雙眸從薛景行看到薛景和,最後和景悅目光碰上時,卻受驚一般立即收回,垂眸點了點頭。
行吧,留下一個修士,雖然背後的風險更高,但好處也不少,能幫小和養病,對大哥修煉也有幫助,冒險就是值得的。景悅狠狠心,剛要允許少年留在自己家,那少年忽然擡起頭,指指地上那盆兔肉,又指指窗外。
“什麼意思?”景悅疑惑,“你會不會寫字?想說什麼,寫下來行不行?”
少年面露苦惱,像是想不起來,薛景和猜道:“哥哥是不是想說,你還能找到大黑兔?”
少年臉上的苦惱瞬間散去,露出幾分驚喜來,他雙眼亮晶晶的點頭,伸手在面前畫了一個圓,然後在圓裡點了幾下。
“你知道大黑兔的洞穴,那裡還有三隻大兔子?”薛景和接着猜。
一縷愉悅笑容從少年眼角唇邊擴散開去,他完美的五官因此更加生動鮮活,讓人再也無法把他和妖精聯系起來——妖精再美總有妖氣,而眼前這少年的笑容,卻帶着隻有人才能有的人氣。
景悅驚豔之後,回過神來戳戳薛景和的腦門:“你還能看懂他比劃,行吧,那一會兒你中間做個翻譯,把兔子的事和大哥好好說說,明天就去把兔子們捉回來,咱們存糧過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