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悅本就覺得今天這個會面來的蹊跷,聽聞此言,眉頭一挑,想要追問,但看見四原就在旁邊,她又噎回去了。
那兩個随從互相交換了個眼色,也沒再說,等搭起三頂營帳後,生起火來,有一個随從就趁着出去撿柴火的時候,跑去跟他們家公子學了一遍話。
景悅這裡則就着四原給的食材一邊煮湯一邊回憶兩年前的事。
大哥跟曾舜英相識,是在春-意萌發的三月,當時城主府中,好像确實有傳言說七公子要回風栖城給城主祝壽,但到底回來了沒有,景悅不太關心,父母也沒提過。
曾舜英見識過薛景行的箭術,很是欣賞,便常和他約着一起出城打獵。曾舜英自稱家裡略有薄産,不在意獵物,隻為提升箭術,因此每次都不分獵物,全交給薛景行帶回家。
薛景行當然不好意思,除了時常抽空專門陪他練習箭術,偶爾還邀着曾舜英回家吃飯。
曾舜英并不推辭,幾次之後,就和薛家人都熟了,還會給景和買些小玩意解悶,連景悅都對他印象不錯。
他最後一次來薛家,告辭時就是景悅送他的。那天好像大哥不在家,曾舜英進了家門,見隻有景悅姐弟兩個,便沒久留,略聊了兩句,給了她一本靈藥圖鑒,說是無意間得的,自己用不到,然後就走了。
等父母及薛景行回家,景悅提起來,一家人都很高興,還說難得在這樣的世道下能認識這樣慷慨仗義的好朋友。
不料幾日後,城主府每月的靈藥小比上,父親所在小組上交的靈藥被查出摻假,全組人當場全被革除。父親不服、出聲争辯,主持小比的管事是大公子親信,根本不聽,還叫人把父親拉到一旁打了二十鞭子,父親受了傷、又丢了差使,便一病不起。
景悅想着舊事,難免心不在焉,鍋都咕嘟咕嘟開了,她也沒反應過來,要不是薛景行抱着木柴及時回來,她這鍋湯都要變成菜了。
“怎麼?擔心小和?沒事,有小白在呢。”薛景行一邊挪開鍋子,一邊安慰妹妹。
“家裡我倒不擔心。”景悅站起身,走到帳篷門口,掀開往外看了一眼,見附近沒人,放下簾子,隻留一條縫隙供自己觀察,“哥,你覺不覺得,今天五公子是特意叫我們來見七公子的。”
薛景行已經架上第二個鍋,正往裡面加清水,聞言手上一停,“五公子怎會知道我們認得七公子?”
“是啊,他為何會知道?還有七公子,為何回了風栖城還要另置外宅,隐瞞身份與我們這樣的人結交?”景悅兩根手指捏緊簾子邊兒,“哥,你記不記得,姜老頭最後一次來看爹時說的話?”
“記得。他說,大公子是故意拿司藥官開刀,爹那一組人運氣不好,牽連了進去……”薛景行低聲回。
“嗯,後來娘也聽說司藥官其實是因為讨好七公子,才惹急了大公子,将他連根拿下。那時我們都隻當這一切是神仙打架的無妄之災……”
景悅說到這兒,一陣寒風順着簾子縫隙鑽進來,打在她面上,她頓時一個激靈,攏上簾子,回頭看着薛景行說,“但如果曾舜英就是七公子,這事還有那麼簡單嗎?”
薛景行站在火爐旁,明明并不冷,卻也不由打了個寒噤,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要是覺得不好開口,這事交給我,我來問。”景悅走回兄長面前,“總得讓爹娘死的明白。”
薛景行低頭看着妹妹,動了動嘴唇,剛要說話,帳篷簾子忽然被掀起來,幾個先前去勘察天鑒的人竄了進來。
“聽說有湯喝?”
薛景行忙說:“有,大人們先坐。”他說着按一按景悅肩膀,示意她過會兒再說。
兄妹兩個給這幾人盛了湯,還要繼續煮下一鍋,等他們休息好了出去,又有人叫薛景行出去幫忙,直到傍晚,景悅也沒機會再和他單獨交談。
眼看着太陽就要落入地平線,景悅既着急想知道真相,又擔心家裡那三個小的,忍不住出帳篷轉了一圈,卻沒見着薛景行的影子,更找不見牟家那兄弟倆,正煩惱間,一個人忽然從兩頂帳篷之間的黑影裡竄出來,吓了她一跳。
“誰?”景悅後退幾步,來人到了跟前,并不出聲,卻比手畫腳,正是她哥撿的小啞巴小白。
“小白,你怎麼來了?”景悅心定了一下,又提起來,“家裡有事?”
小白搖頭,拿出一塊布頭給她,景悅展開一看,上面整整齊齊寫了幾行字,正是景和的筆迹。
“姐姐,我們在家很乖,白哥哥給我們做飯吃了。你和大哥吃飯了嗎?什麼時候回來,我想你們。”
她不由一笑,叫小白進帳篷,自己找了根炭筆,一邊回複一邊跟小白說:“牟家公子叫我留在這裡幫他們熱着湯,大哥也被他們叫去幫忙了,恐怕今晚未必能回去,小和跟蛋蛋就辛苦你了,我争取明早回去看看。”
話說完,字也寫完了,她折好布頭交給小白,碰到他手指冰冰的,就順手握了一下,“這麼冷啊,要不你喝碗湯再走?”
小白吓的後退一步,頻頻搖頭,景悅被他逗笑,“是不冷還是不喝?算了,不問你了,不許不喝,這湯裡都是好東西,平時還喝不着呢!”她說着去盛了碗湯給小白,叫他慢慢喝。
小白端着碗剛喝了一半,帳篷簾子掀起,牟七公子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