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挂在二樓的鬧鈴響了起來,“鬼”抓到了人,遊戲結束了。
按照規則,被“鬼”抓到的人,要在第二輪裡當“鬼”——
時晴時雨給黎夜打了個眼色,帶着其他兩個人跑去外面藏了起來。
黎夜解開布條,抿着唇。見之芙還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他走上前,用布條蒙住了之芙的眼睛。
黑色的布條覆蓋住女孩靈動的雙眼,黎夜才垂下眼,看着她的臉。
他其實很少見外人,更不習慣評判他人的外貌,他不知道别人眼裡的之芙是什麼樣的,但在他眼裡……他很難形容。
就像現在這樣,順着指尖,他撩開她被壓住的發絲。柔軟得像綢緞一樣的發絲從掌心劃過,落在她的臉頰旁邊。她臉頰有點鼓,帶着點天真的圓潤,眼睛圓而亮,看人的時候會冒出笑眯眯的壞心眼。
“唔……”
掌心裡軟綿綿的臉頰動了動。之芙抿起唇,一點兒唇珠豔麗得讓人眼熱。然而她對于他落在唇上的視線毫不知情,抿着唇嬌氣地抱怨:“你手裡的繭子好厚。”
繭子?對,繭子。他的手心摩挲過無數眼睛鼻子,雕刻過無數的嘴唇,卻無論如何無法複現掌心下這張臉。
她的五官都是标準的——很奇怪的形容詞,但作為一個人偶師,黎夜習慣用這種詞彙來形容外表。
但和同樣五官标準的人偶不同,她的五官下,她的皮膚裡,她的眼睛中,總會冒出一股和人偶截然不同的,生動的氣息,天真,恣意,漂亮得令人心驚,那是超脫皮肉五官而煥發出來的另一種美麗,再高超的技藝都無法竊取它。
低下頭,他彎腰讓布條穿過之芙的耳朵,固定在腦後,打上結。
“好了,你可以開始倒數了。”他說,放下手,卻沒有急着離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找個地方躲起來,難道他也跟她一樣預備着躲在身後吓她一跳?要再往前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這群小孩玩這種危險的,又莫名其妙的遊戲。
黎夜搖了搖頭,轉身——
沒轉動。
身後的人拉住了他的手。
女孩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疑惑,有點猶豫:“你……還在生氣嗎?”
剛剛黎夜抓到她之後,就莫名其妙地問了她一個問題,還莫名其妙地生起氣來。
之芙百思不得其解:他是什麼意思?但黎夜就像鬧脾氣的小孩子一樣,什麼都不肯說。
“沒有。”他答得很快。
“那就是有。”之芙也立刻答,噎了他一下。她的語氣軟軟的,完全不見剛剛把他撲到門上的那股小霸王樣,“你為什麼要生氣啊?”
“是不是我……嗯,太輕浮了?”
“……不是。”
“那就是是。”之芙已經學會熟練地套用公式,仿佛狼來了故事裡的人,不肯再相信他。
黎夜莫名感到一陣憋屈:“……真不是。”
“哦哦,你說不是那就不是吧。”之芙順着他說,但語氣完全是一副縱容大度的“我還不知道你嗎”的态度,她對他眨了眨眼——可惜在布條下完全看不到。“你别生氣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種輕浮的人,以後我不會這麼對你了。”
“……那你想對誰?”
“啊?”
“那你,想,對誰?”黎夜又輕又慢地重複了一遍,每一個字都像是咬在牙間。
之芙:?
看她不說話,黎夜又咬牙切齒道:“你不是說我是你男朋友嗎?”
——不對男朋友熱情,還對其他的什麼陌生人熱情?
他就差直說了。然而,即使是這樣,站在原地的女孩依然沒什麼反應,反而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反問:“你不是不想當我男朋友嗎?”
還好像特别善解人意一樣,貼心地說:“你放心,以後我會尊重你的,不會再這麼說了。”
之芙說得很誠懇,十萬分的真心實意——畢竟,她每次這麼一說,黎夜的好感度進度條就會在掉!黎夜這個難搞的攻略對象,睡一覺起來就會自己掉進度條,她可不想再讓他掉進度條了!
黎夜:……
這個小惡魔不再捉弄自己,不是好事嗎?
他來這個地方,可不是為了陪這群學生演過家家的。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辦,她不來妨礙他,反而正中他下懷。
但為什麼,他就是覺得……憋屈。
之芙還茫然地看着他。仰着一張雪白的臉,看不到她的眼睛,卻幾乎能猜到那雙眼睛裡的疑惑。
“……嗯。”黎夜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咬牙切齒,“那你記住了。”
說罷,他轉身就走。
黎夜的腳步聲消失在了門外,房間裡重新歸于安靜。
之芙疑惑地歪頭。如果她現在不是在遊戲裡而是在漫畫裡,她的腦袋上一定有一個具象化的巨大的問号。
奇奇怪怪的。黎夜不是不喜歡被她強吻嗎?這個老古闆不是還說她輕浮嗎?
布條蒙住了眼睛之後天地都黑暗下來,她本來還以為這樣的布條可以從鼻梁支出的縫隙裡看到腳下,但布條很厚,堆疊起來剛好擋住了縫隙,隻有一點隐隐約約的光透出來,連腳下都看不太清楚。
呼吸聲近在咫尺,耳邊一切細微的動靜都被無限放大了,她聽到了一牆之隔的狂風驟雨,雨滴仿佛無數雙手在不停地拍打着窗戶,有一道雷聲傳入耳中——轟隆!!!
蒙住眼睛走路比想象中還要困難些。
之芙試圖往外走。呼吸聲中,她按照自己之前的記憶,學着不久前見到的黎夜的樣子,一步一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