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薄以為自己終于死了。
她在最後一次任務裡選擇拿着改造過的加特林和反抗軍的首領同歸于盡,然後結束了忙碌且手染鮮血的一生。
但此刻蘇薄内心死寂地閉着眼,感受着胸口傳來的心跳聲,她知道自己失敗了。
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用槍口怼着任務目标的身體從軍事大樓跳了下來,她甚至記得在跳起的瞬間,末世的帶着輻射的異變光線将她身體灼傷的感覺。
她記得墜落的風聲,也記得組織首領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她隕落的突然,又活的突然。
在一個被稱為地下區的地方,在一具16歲孱弱少女的身體裡。
這具新身體看上去瘦削且沒有絲毫力量感,四肢纖細得像冬天沒有生機的樹枝,髒兮兮的手腕上還冒着兩截螺釘。
但人類的手上怎麼會打着螺釘。
随後她打量着眼前一座座低矮的鐵房,和鐵房後那些轟隆運作的機械臂沉默。
她試探地動了動,這具身體的關節似乎有點卡頓,動起來咔咔作響,仿佛很久沒有上油的機械。
蘇薄有點煩躁,她躺在地上不想動彈,上輩子的種種經曆從腦子裡走馬燈般劃過,當牛做馬做了一輩子殺手,現在的她仿佛承受了一輩子的疲憊,隻想好好睡一覺。
天空是映着綠色燈光的黑色,一望無際的黑。沒有月亮,更不見陽光。
算了,先找個能睡覺的地方。
蘇薄躺夠之後還是站了起來。
她從身上破破爛爛的白色防護服裡找到了一張名片,姓名和前世的自己一樣,地址處寫着“A區133街54号房”。
蘇薄将名片捏在手裡便随便找了個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觀察周圍的鐵房子,那麼多房子,竟是一個人也沒有看見。
每個房子都是一個模樣,房子背後是轟隆隆的機械臂,不知是做什麼用的。遠遠看去,機械臂和房子組合在一起,好像一隻隻排列整齊張牙舞爪的螃蟹。
街道上倒是幹淨,隻是空氣裡充斥着機油的氣味,并不算好聞,天空被機械臂的藍綠色光芒映得詭異。
在這樣的環境裡,時間都變得慢了。機械的轟隆聲變成了蘇薄唯一能判斷時間的标準,它們像是時鐘的秒針,規律地響動着。
沒過多久蘇薄便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在中間看見了一座巨大的路标,133街向左,134街向右。于是蘇薄左轉,心想還好醒來的地方離住處不遠。
“親愛的劣等種們,恭喜你們完成了今天的指标,藍械制造廠的建設還要各位繼續努力,希望明天的你們能夠再接再厲,讓A區成為地下區最偉大的機械制造區。”空曠的街道上突然傳來了聲情并茂的人聲。
那道人聲好像感情過于充沛了,反而有點失真。
蘇薄看向周圍跟着發出聲音的地方,是那些鐵房子。它們好像突然活了過來,伴随着奇怪的唰唰聲房門一個接一個的打開,每棟房子的門口都站着一個穿着白色工服帶着圓形頭盔的人,随着第一個人走出房門,其他的人也陸陸續續的開始走上街道。
房子背後的機械臂漸漸停止了無規律的揮動,這些由鐵房和機械臂組成的螃蟹一樣的建築好像漸漸死去,大張着嘴巴,吐出一個個帶着頭盔的白色制服的人。
它們之間仿佛完成了一場生命的轉移。
蘇薄的白色工服讓她很好的融入了那群剛從鐵房裡出來的人當中,但蘇薄并不在意周圍的人,她隻是專心的數着經過的房子數量想找到住處好好躺躺。
等走到第54号房的時候,眼前緊閉的鐵門讓她犯了難。
蘇薄看向了隔壁的鐵房,那裡正站着一個準備進門的男人。
“來幫幫忙,朋友。”蘇薄恹恹地說道。
雖然她口中喚那人為朋友,但手上的動作卻并不友好。
她閃身到了那人背後,一把扯住了他白色的工服,拖到了自己門前。大抵是因為醒來後經曆的事情太不如人意,蘇薄現在最缺的就是耐心和友善。
“怎麼開。”
她指了指自己眼前緊閉的鐵門,面無表情地望着被拖過來的男人。
男人被蘇薄的動作吓了一跳,他下意識地指了指蘇薄的額頭,卻被她一把抓住了手指。
蘇薄可不喜歡有人指着自己。
“嘶,别,用頭抵在上面。”
男人抽回了自己被蘇薄抓痛的手指連忙解釋道。
蘇薄看了他驚慌失措的臉一眼,戲谑地笑了聲便将男人丢到了一旁。
“謝謝。”
雖然她的語氣沒有絲毫的感激,但男人還是急忙沖她擺了擺手示意不用謝,然後小步跑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沒有再理會男人,蘇薄将額頭觸碰到鐵門上,一陣電流從腦内劃過,激得她下意識握住了左手。還沒等蘇薄擡手,她便聽到了鐵門挪動的聲音。
蘇薄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房間内比外表看上去還要矮上一些,可能剛剛一米九左右,不僅如此,房内非常簡陋,一張床,一個灰色的儲物櫃,和一個能容納一個人站立在裡面的玻璃高櫃,櫃子呈圓柱形,上面開了一個能供人進出的口子,旁邊鍊接了三根軟管。
整個房間内充斥着蘇薄在街道上聞到過的機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