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薄暫時在一期裡安定了下來。
每天除了和綠蕪達蒙他們聊天之外,唯二的活動就是被帶出去做身體檢測和睡覺。
但對蘇薄來說,做身體檢測和睡覺兩件事并沒有什麼區别。
期初蘇薄還對做身體檢測這件事有所防備,直到她和一期裡的其他劣等種一起被帶進檢測艙,注入麻醉劑之後又昏乎乎地回到一期内之後,她發現身體檢測這件事其實就是換了個地方睡覺。當然,一期内的其他人最初就是這麼對她說的,就當是換個地方睡覺而已。
蘇薄不知道距離大采集那天過去了多久。
她隻知道她除了抱着舒盞那雙斷臂睡覺之外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那雙已經僵硬的斷臂現在成了她的靠枕和抱枕。
在蘇薄睡了第十二次覺之後,更換零件的日子終于來了。
劣等種們又被熟悉的鎖鍊鎖在了一起,安全員牽羊一樣将他們帶到了實驗室外。
蘇薄運氣不太好,和李憫人捆到了一起。
李憫人一路上都在給蘇薄講冷笑話,理所當然的,蘇薄并沒有覺得他的笑話好笑。
但是李憫人并沒有在意蘇薄是否覺得自己的冷笑話好不好笑,他一邊講一邊自顧自地嘻嘻笑着。隊伍裡時不時有人和李憫人一起嘻嘻地笑。
隊伍前段的劣等種已經進去了一部分,李憫人也在其中。
達蒙趁機走到了蘇薄的身邊:“他隻是怕你覺得緊張。”
“我可不緊張。”蘇薄說道。
她隻是覺得李憫人太吵了。
談話間很快就輪到了蘇薄進入實驗室。
D區的實驗室和A區的很像,隻是設備比A區更多,紅衣安全員手裡拿着各種儀器在設備周圍忙碌着,實驗室内的邊緣整齊地排列着數十個小房間。安全員将蘇薄帶到了其中一個房間門口示意她進去。
蘇薄冷靜地抱着舒盞的斷臂走了進去。
裡面站着幾個穿着紅色手術服的安全員,他們圍在紅色的手術台旁。
紅色的衣服總會讓蘇薄覺想到血濺在他們身上的樣子,大概是看不出來的區别的,因為這紅色和血的顔色太接近了。
其中一個安全員手上拿着蘇薄前幾次的檢測報告,他和其他穿手術服的安全員不知商量了什麼,便上前接過了蘇薄手上的那雙斷臂。
“把她帶到上面躺好。”其中一個安全員吩咐道。
蘇薄被兩名安全員拉到了手術台上。
她唯一的防身武器,那根鐵釘,被她放在了褲腿裡,伸手便能掏出來。
“術前最後一次确認,13358号蘇薄,自願進行零件替換手術,替換内容為:雙臂。”疑似主刀醫生的安全員抱着光腦确認到。
蘇薄的四肢被幾名安全員們用束縛帶束住,他們拿着針管向蘇薄體内注射着麻醉劑。另外幾名拿着蘇薄帶來的斷臂的安全員将斷臂放入了一個充滿紫色液體的儀器内。
還不等蘇薄回答,那主刀醫生又接着道:“确認完成。進行瞳膜掃描。”然後用光腦掃描了蘇薄因為吃驚而睜大的眼睛。
蘇薄意識到他們其實根本不需要她的确認。
D區總是喜歡做一些看起來有人權實則根本沒有的事情。
不過也說得過去,他們被劃分為劣等種,談不上人權,盡管劣等種和人看起來沒多大區别。
随着麻醉劑的注射蘇薄感到頭腦一陣暈眩,她的意識開始模糊,但她咬了咬舌頭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然後假裝昏睡過去閉上了眼睛。
她不太放心自己完全昏睡過去。
蘇薄感受到自己的手臂皮膚被劃破,手術刀似乎正在切割着她的骨頭。由于麻藥的原因蘇薄并沒有感到疼痛,但她能感受到冰冷的手術刀切割手臂的觸感。
她手臂内的一部分似乎被拎了起來,她能隐約聽到他們看着她裸露的手臂議論的嗡嗡聲。
一陣強烈的電流劃過她的手臂,蘇薄被電得身體微微抽搐。
她又給了自己的舌頭一口。
血鏽味充滿了整個口腔。
這種躺在手術台上手臂被刨開任人議論的感覺并不好受,但一切都是為了新的身體。
另一個安全員拿着儀器加入了分解蘇薄手臂的行列,蘇薄猜測他拿着的是一把剪刀,她能聽到什麼東西被剪斷的咔嚓聲。然後她聽見了自己手臂上傳來血湧出來的噗噗聲,聞到了疑似機油漏出的臭味。
斷斷續續的咔嚓聲持續了很久,血腥味和機油味越來越重。
蘇薄毫不懷疑他們根本懶得去給她止血。她甚至懷疑這身手術服和她身下的手術台是不是一開始就是紅色的。
接着她開始聽到齒輪碰撞的聲音,有什麼東西牽扯着她肩膀上的血管被剝離了出來。
随即是金屬落在手術盤上的清脆的“叮咚”聲和齒輪“骨碌碌”滾動的聲音。
蘇薄雖然感受不到疼痛,但這一系列源自于她身體的聲音和觸感讓她感到比疼痛更難捱。接着她聽見了自己的骨頭被拆卸的咔咔聲,來自于手臂和手術儀器的一系列觸感突然消失了。
肩下一空,随即是一陣隐痛。
蘇薄咬了咬牙,額頭開始冒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