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那部分回升的數據。”
管理員咽了口口水,應先生對這次測試結果的态度似乎很不明确。
“以13354劣等種為例。”管理員說着将光腦中截取的片段投射到了會議廳地面上,上面是蘇薄的臉。
“在13354号脫離了控制并找到了遊戲場内關鍵設置點之後,虛拟觀衆的滿意度下降到了8,甚至隐隐有歸零的趨勢。但是随着13354推進遊戲,逐漸達成運算外的特殊結局并意外避開了遊戲艙設置的陷阱達成通關,觀衆滿意度反而觸底反彈,在結束整場測試時,已經失去畫面的分屏上出現了88的滿意度。但這個數值一閃而過,不确定是不是運算出現了問題。”
“竟然能通關嗎,一個劣等種。”作為遊戲艙的設置者,應先生對投入測試的遊戲難度一清二楚。
這次的測試本就沒打算讓參與者活着走出遊戲艙,他想比對劣等種在遊戲艙内不同的死法,找出最能讓上城區觀衆滿意的死亡方式。
遊戲艙内的陷阱環環相扣,連應先生自己也無法保證在沒有上帝視角的情況下能從裡面出來。
“有多少劣等種通關了?”應先生好奇地問道。
“六個。除了13354外還有兩人通關,另外三個都是因為自損了遊戲艙和腦械的鍊接接口被強制彈出的。”
蘇薄帶着李憫人通關的畫面還在地面上放映着,應先生沒再說話,仔細看了起來。
大廳裡的其他光團也跟着沉默,看向地面的投影。
投影最後停在了蘇薄擁抱怪物犬的畫面上。
衣衫破爛沾滿鮮血的女孩站在巨大的屍山上,認真地擁抱着那條身體腐爛傷口猙獰的怪物犬。
她是怎麼發現通關方式的。
應先生想不通。
他看着投影右上角那不斷跳動的滿意度,突然明白了虛拟觀衆滿意度難以估算的原因。
不合常理,出人預料,龐大的運算代碼都無法解釋和預測她的行為。
什麼東西最能調動起上城區那些觀衆的情緒,讓他們為之瘋狂,甚至癡迷。
那個應先生一直在尋找的答案,是意料之外。
他們固然喜歡看劣等種在遊戲艙内掙紮,看他們希望破滅,看他們走向自毀。但他們更愛看的,是意料之外的掙紮、意料之外的破滅、意料之外的走向自毀。
劣等種身上竟然也存在着足夠下飯的自我意識。
應先生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些自我意識的價值。
這會是非常精彩的一場秀,應先生敢保證。
“正式遊戲不用再強制控制他們了,将遊戲艙對腦械的影響值取消。至于你說的劣等種破壞接口彈出遊戲的情況,就在遊戲設置裡把這設計成必死條件吧。”
“應先生!這意味着我們完全無法掌控那群劣等種在遊戲艙裡的行為!”衆多光團中的一個光團驚呼。
“遵從您的決定,應先生。但再正式遊戲上線前,我提議再進行一次上調腦械影響度後的測試。”方才說話的黃色光團再次開口,語調與剛才不同,十分恭順。
但應先生沒有同意,他意識到比起預測範圍内的結局,這種脫離控制的玩法說不定能帶來更大的收益。
他是一個賭徒。
而劣等種是最不值錢的籌碼,以小博大,一旦成功,帶來的收益會遠遠大于所有人的預測。
他賭得起。
應先生笑了笑:“就這樣定下來。”
沒有人反駁,也沒有人能夠反駁他。
“至于人選,D277和另外三個區的人商議,初次投入1000名劣等種即可。别忘了那幾個通關的劣等種。”說完這句話,白色光團閃爍,随後逐漸消失在了會議大廳。應先生離開了。
“收到,應先生。”安全員在白色光團還未完全消失時連忙應道。
其他光團見狀也陸續退場,最後是管理員的紅色光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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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遊戲艙的測試結束後,劣種舍的日子短暫地恢複了平靜。
大概是因為光頭的死,新一次營養液的分配就算沒有達蒙的指揮,也沒有劣等種敢動手搶奪。
劣等種在李憫人的幫助下拿到了屬于自己的營養液,離開時遠遠避開站在李憫人身側發呆蘇薄。
由于上次測試隻存活了三人,安全員發放的營養液數量雖然減少了,卻足夠一期内的劣等種人手一份。達蒙似乎還在因為綠蕪的死傷神,他無精打采地靠在栅欄上,也不知有沒有注意李憫人他們這邊的動靜。
看來李憫人的冷笑話并沒起到作用。
蘇薄斜眼看了眼達蒙。他凹陷的眼皮被他用工作服上撕下的布綁住,那張略顯兇狠的臉在失去了眼球後看起來更不像好人。此時眼睛上蒙着白布,整個人氣質說不出的違和。
不知道正式的遊戲什麼時候開始,距離上次測試結束已經過了七八覺了。是的,七八覺,現在的蘇薄開始習慣用睡覺次數來判斷時間。
她大腦深處的脹痛感最初緩解了些許,但最近又開始加重。每次入睡時她都能聽見腦子裡傳來的滴滴聲。
像閥門損壞的水龍頭,斷斷續續地在她腦子裡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