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兇啊,這些狗。
謝聞星撐着雪地慢慢支起身,滑過來的關鶴在他面前停穩,對方遊刃有餘的樣子和他形成了鮮明對比。有一隻哈士奇停在了關鶴腳邊,它用前爪扒拉着關鶴的小腿不放,原本以為這隻毛茸茸的動物也會沖着關鶴亂吠,想不到那狗張着嘴巴,尾巴歡快地搖來搖去,就是不叫。
簡直溫順精明得可怕。
謝聞星不信邪地伸手過去,懶洋洋眯着眼的哈士奇立即朝他怪叫一通。
“……”謝聞星不可思議:“這狗成精了?”
關鶴摸了摸哈士奇的頭。修長的手指撓過犬類毛茸茸的下巴,被撓的家夥發出了呼哧聲。
謝聞星看着那條好像很舒服的動物,有些牙癢癢。
小畜生還知道見人下菜碟?
不過……
看着放在狗腦袋上的手,謝聞星有些羨慕。
老子也很想要摸摸頭啊。
*
玩到傍晚。大部分遊客乘坐纜車下山,謝聞星玩心重,關鶴也不催促他,等到他們下山時,暮色已開始西沉。
遊客們在山頂的棚屋排隊坐纜車,快要輪到謝聞星上去了。纜車卻突然一停,幾分鐘後,坐在纜車上的遊客逐漸躁動。
廣播響了起來,負責播報的女聲非常抱歉地向遊客們說明纜車出現了問題,可能需要一小時左右的修複時間。
話音落地,周圍人的議論和抱怨三三兩兩傳開。謝聞星理了理羽絨服的袖口,他和關鶴目光對視,旋即露出個苦中作樂的笑來:“至少我們比吊在纜車上的遊客好多了。”
從停滞不前的纜車裡看地面,那種命懸一線的感覺肯定要比在山頂等待心驚肉跳得多。
坐不到纜車,隻能去棚屋的木椅休息,幾乎是剛坐下來謝聞星就覺得有些頭暈。太陽穴突突地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神。
高一突發過闌尾炎後,他的抵抗力比過去下降了很多,不小心就落下了輕微的低血糖症,平日裡倒是沒什麼影響,但像今天這樣運動了一下午、在正常的晚餐時間内沒吃什麼食物,身體抵抗不住,他就漸漸覺得頭暈了。
謝聞星看了圈四周。棚屋内的零食早在下午就售空了,确定自己的确找不到食物,謝聞星閉上眼睛。
忍一忍……
怪他自己,平時基本沒做過大量運動,沒有一般低血糖患者在身上帶糖的習慣。如果不是他執意要多玩一會兒,他和關鶴也不會被困在雪山頂上。
頭暈是一陣一陣的,謝聞星不知道,他的臉色正逐漸變得蒼白。關鶴偶然轉過臉看他,原本以為謝聞星不說話是在玩手機,這麼一轉才發現他唇部沒什麼血色。
關鶴眸光微斂,眉頭蹙起,他詢問的聲音在謝聞星聽來都有些恍惚:“低血糖?”
謝聞星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嗯。
旁邊人沒了動靜,謝聞星呼了口氣,他剛要說話,手裡就被放進了什麼東西。
一顆糖。
白色的、圓滾滾的奶糖。
謝聞星看着它,傻了一樣一動不動。
等他意識到這是什麼,聲音都不覺有些顫抖:“你怎麼…你身上怎麼會有……?”
高一那場闌尾炎手術後沒多久,他和關鶴出去打球,初春柳絮天,才幾個回合下來謝聞星就開始頭暈。關鶴帶他去了最近的醫院,醫生說,他這是因為不注意身體調理,患了輕微的低血糖。
謝聞星忘性大,即使醫生特意叮囑過,他也是懶得在身上帶糖類的。關鶴提醒了他幾次都不見效,無奈之下隻能幫他帶。
黎衍發現了他倆這點小情況,有次故意找關鶴要糖吃。死皮賴臉,不擇手段想要換來一顆糖:“一包黃鶴樓跟你換?”
“滾。”
“艾弗森簽名球衣?”
“滾。”
“老班上次不是讓你跟我談談嘛,你給我一顆,我下個月升旗儀式保證都穿校服。”
關鶴連眼神都懶得給他。
黎衍原本也沒多想要,但關鶴拒絕得這樣不留餘地,他反而真的很想要了。黎衍眼巴巴:“那你怎麼才肯跟我換啊?”
謝聞星原本以為關鶴還是會讓黎衍滾,想不到後者的視線遊弋了一圈,最終落在了自己身上。
關鶴伸手在他面前的桌上敲了敲,明明話是對着黎衍說的,眼神卻一瞬不瞬看着他,目光裡有輕松溫柔的笑意:
“拿謝聞星和我換,糖就給你。”
直到今天,謝聞星都還記得關鶴說那句話時的眼神。
如果不是他自作多情、如果他沒有猜錯……
七年了。
關鶴身上,還幫他帶着一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