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昭遠居然會離婚。
還不是普通協議離婚,是任昭遠單方面起訴,分居了一年。
現在的确有婚姻中分居一年二次起訴可以直接判離的條例,但在另一方不在場的情況下得到這樣的結果并不簡單。
隻說分居一年這一點,提交的證據要無可指摘,但凡有這段時間内同居過的可能就需要二次開庭。要麼任昭遠真的從一年前起就一天不落持續存儲自己獨居的證明,要麼,是他還準備了其他足以順利判決的證據。
仔細想近一年來任昭遠和趙原青的确沒有一起出現在任何場合,但時間再向前推,譚铮還能記起去年參加陳老的金婚宴時遠遠看着兩個人并肩而立,彼此間一言一笑都是無需多說的契合。
那不是可以裝出來的感情。
所以,是發生什麼事讓任昭遠忽然決定離婚了?
協議不成,申請無果,于是在分居的一年裡準備好充足證據,利落結束。
因為忽然發生的一件事導緻決絕的離婚,譚铮對婚姻匮乏的想象裡隻能想到出軌。
可任昭遠不會出軌。
趙原青?
有了任昭遠還出軌别人,除非他海鞘附體,把自己的腦子吃了。
怎麼都想不出一個合理的可能,索性不再想。
隻是,任昭遠既然為了離婚費心準備了足以迅速判決的證據,既然已經分居有一年的時間,是不是就代表……他們的離婚不是沖動或小打小鬧,是真的感情破裂,不會有轉圜餘地了?
譚铮身體的每一寸都在鼓噪,但凡想到這個可能就壓不住提速的心跳。
白天有工作還好,到了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連夢都系在任昭遠身上。
任昭遠,任昭遠,任昭遠。
可常想着想着,那些熱切躁動又會緩緩消減,轉而被更為濃重的其他情緒覆蓋。
任昭遠啊……
十年感情,一朝折毀,該多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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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日的建築很漂亮,複古主義,中世紀哥特式風格,任昭遠乘船在河道上飄到中午,沒再去别的地方,回了住處。
幾聽啤酒,主頁推薦的一場足球賽直播,不知道什麼時間睡過去,被來電振動吵醒時天已經黑透了。
任昭遠轉轉僵硬的脖頸,開了床頭燈定睛看時間,他居然從下午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淩晨四點,還是覺得困。
可能因為喝了酒,睡得沉,趙原青前面打的幾個電話都沒把他叫醒。
不多時手機又振動起來,任昭遠接了:“喂。”
“你在睡覺?”
“嗯。”
“律師來找我簽離婚财産分割确認書,你倒睡得着。”
現在國内時間大概上午十點多,律師應該到趙原青公司有一會兒了。任昭遠乏得厲害,點開手機揚聲放在一邊:“嗯,有事嗎?”
“任昭遠!” 對面傳來重重的關門聲,趙原青摔上辦公室門,再開口時語氣強壓着放平了,“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們當面談談。”
“具體事項你可以和律師談。”
“我不是想談什麼财産分割!”
“除了這個,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談的。”
“一年了,昭遠,一年多了,我這一年做了多少事道歉了多少次,怎麼都該消氣了吧?你要時間我給你時間,你想獨處我讓你獨處,結果呢?你就送我一份離婚判決書!這一年你還能專心做出拿獎的好設計,頒獎禮那個喜歡你的美國佬也去了吧?你無論如何都要離婚到底是因為我做錯了還是你過膩了!”
任昭遠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沖了沖手,忽然扶着台邊沿弓起腰,另一隻手濕着按在胃部,水浸透布料觸到溫熱的皮膚,格外涼。
對這段似乎有理有據的話,任昭遠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安靜好一會兒,聽見趙原青讓他說話。
他一個字都懶得多說,想把電話挂斷,可按在腹部的手剛挪開胃裡就一陣刺痛翻攪。
隻喝了幾聽啤酒,這麼長時間不吃飯,胃抗議了。
房間應該還有吃的。
任昭遠胡亂想着,手機忽然傳出聲音他才想到自己還沒挂電話。
“我有時候都懷疑你是不是對我感情淡了有别的想法了,你如果真的愛我,為什麼不能原諒我一次?我發誓改,再也不會了,你怎麼就能這麼幹脆這麼狠,十多年的感情說斷就斷。昭遠,誰這輩子不會犯錯啊?我就錯這一次,之前那麼多年的好就都沒了?你真的拿這十多年當回事了嗎?”
劇烈的反胃感來得格外突然,任昭遠撐着洗漱台幹嘔幾下沒吐出什麼,洗了把臉,擡起頭看見鏡子裡兩眼血絲青茬顯眼的自己,忽然再一次彎下腰吐了個昏天暗地。
眼前一陣陣發黑,生理性眼淚被逼出來,嗓子鼻腔又辣又疼,胃裡僅剩的東西吐得幹幹淨淨,最後全是酸苦的汁水。
親手把這十年感情毀了的人來質問他是不是沒當回事,不原諒就是不夠愛,真可笑,真特麼可笑得傻逼。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别不說話你說句話,喂?昭遠?你說句話,别讓我擔心,求你了……”
“别,”任昭遠出聲打斷,嗓子如同被反複碾軋過般沙啞,冷淡聲音裡卻平穩得沒有一絲波動,“應該是我求你,趙原青。”
——“算我求你,别再惡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