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鞋的時候任昭遠就一手放在褲子口袋看,譚铮險些兩腳打架,好在多年的處變不驚在後面撐着,才沒讓他舉止行為露出異常來。
進到衣帽間後譚铮才發現别有洞天,隻拐角後的可視區域面積就已經和他的客廳一般大。
任昭遠說的那套居家服挂在顯眼處,很簡單的款式,是譚铮鮮少會穿的象牙白。
譚铮沒忍住湊近衣服輕而深地聞了下。
這裡到處都是任昭遠的氣息。
玫瑰木,鸢尾香,還有獨屬于任昭遠的溫潤清冽。
像沒有任何攻擊性,又像自有武器高牆。
譚铮想更貼近任昭遠,從任何方面,以任何方式。穿屬于任昭遠的衣服之于他的誘惑力難以言喻。
可當他被允許進入滿是任昭遠的氣息的房間,獲得近乎暧昧的在私人場所更換貼身衣物的機會,他卻不敢了。
深埋的情感從來洶湧,隻是譚铮親手落下的閥門足夠厚重。
但在任昭遠面前,譚铮的自控不堪一擊。
他清楚自己心底在叫嚣什麼,所以生生止步。
用“裡面沒濕”簡單幾個字,親口拒絕了被任昭遠的象牙白緊密包裹的機會。
也許是這輩子唯一一次。
換下來的西裝外套任昭遠用衣架撐好,挂起來低溫烘幹。
譚铮視線緊跟着任昭遠的手,喉結接連滾動,像整理的每一個動作不是在擺弄西裝,倒都着力在了他心尖上。
“怎麼了?”
“沒有,”譚铮側過臉又轉回來,“是在想,大衣要不要也挂進來。”
“羊毛含量太高,不适合用這個。”
譚铮點頭,還沒說話胃裡先輕響了下。
任昭遠淺淺一笑:“是我考慮不周,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
隻是胃裡響一下根本沒什麼,可任昭遠一笑譚铮就窘得燒紅了耳根。
平時家政每天按照任昭遠給的時間過來打掃衛生,彼此很少碰面,任昭遠在家吃飯的時候不多,不過冰箱裡的新鮮食材一直沒缺過。
但臨近年底任昭遠提前給她放了假,家政以為他不在這邊住,怕食材壞掉收走餘下的之後沒再放,保鮮層除去酒水沒有其他。任昭遠隻得放棄,按開冷凍區找出幾盒雲吞。
“鮮蝦雲吞,你想吃嗎?”
轉頭注意到譚铮神色微凝,任昭遠說:“不喜歡吃的話還有别的,或者我讓餐廳送過來。”
譚铮說吃,接過去說他來做,問任昭遠想吃淨雲吞還是雲吞面,之後才忍不住似的看向冰箱保鮮層:“你現在胃還沒養好,能不能不喝酒了?”
任昭遠看看冰箱又看看譚铮,半是意外半是無奈地笑了笑:“能,不喝了。”
他答應得這麼幹脆,譚铮因為話說得太直接生出的幾分逾越不安随之消弭,又補充說:“水也不能喝冰鎮的。”
“好。”
“你胃還疼嗎?要不要先吃點藥?水的溫度可以喝了。”
“不疼,不用,”任昭遠一一答着過去端起水杯,“快做飯吧譚總,我肚子也要叫了。”
任昭遠在譚铮的堅持下量了體溫,确定沒事後兩個人就用兩碗雲吞面湊合了一頓,各吃各的沒太說話,飯後譚铮去洗碗,任昭遠讓他放洗碗機就好,譚铮已經把碗筷放到了水流下:“順手的事。”
再坐下時任昭遠給譚铮沖了杯薄荷水,正色道:“譚铮,我們聊聊。”
譚铮不意外地點頭,把玻璃杯握在手裡:“你想問什麼都可以。”
“你......”任昭遠頓了一下才接着說,“你喜歡我,不代表在我面前就低一等。我确實有些事情想問,但你不是必須要說。”
譚铮點頭答應。
“公平起見,”任昭遠說,“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也可以問我一個,同樣,我也可以不回答。”
“好,”譚铮看着他的眼睛,“你先問。”
“要先和你道歉......”
“不用,”譚铮在任昭遠的短暫停頓中說,“不管發生什麼,都不用和我道歉,真的。”
任昭遠垂下眼,拿出手機點開一個下午接收的文件,調轉方向放到譚铮那邊。
“很抱歉通過一些途徑探查了你的隐私,我想知道,這些是巧合,還是有意。”
手機上顯示的是譚铮近幾年的部分航班信息,和任昭遠的部分航班信息做了對比。
目的地吻合,抵達時間都在任昭遠離開當地之後,間隔時間不等。
短的幾天,長的數月。
再繼續向下滑,還有酒店入住信息的對比,全部和任昭遠離開前住宿的地點一緻,并且房間号基本相同,少數不同的幾次也都在臨近的房間,時間同樣在任昭遠離開後。
白天趙原青言語間提到查出的種種證據,甚至在氣急時脫口而出說譚铮早就和任昭遠有了超出正常關系的接觸。
任昭遠懶于争辯,但留了心,之後打電話給鄭和請他幫忙。
鄭和手下的私家偵探最擅長這些,之前就被姚啟明和佟州要求查過譚铮,不過隻查了他的家庭背景創業史和感情史,最後給出來四個字,一清二白。
這次任昭遠說了想查什麼,沒多久鄭和的文件就發過來,又給出四個字,深藏不露。
譚铮抵在手機屏幕上的指尖用力到沒了血色。
他猜到大抵是發生了什麼,卻萬萬沒想到任昭遠知道了這些。
就像所有不可告人的、拼命層層遮蓋的東西上方驟然豁了道口,被迫攤開來在烈日下暴曬。
他偷拿任昭遠的筆,去回收處翻找任昭遠的書,一遍遍描摹任昭遠的字,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觀察他,以陌生的身份和熟悉的本質靠近他,用謊言和欺騙博取他的信任,去他去過的地方,吃他吃過的東西,住他住過的房間......
說難聽點,該被罵一聲變态。
這麼多“巧合”堆砌在一起攤開在面前,任昭遠真的看不出這是蓄意而為嗎?
不是。
他隻是要告訴自己,這些事,他知道了。
适可而止。
“對不起,我......”譚铮重重吞咽幾次,閉了閉眼,“不是巧合......”
譚铮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他辯無可辯。
這一切被揭開得太突然,他連直視任昭遠的力量都被抽得幹幹淨淨。
手肘支在膝蓋上仍舊借不住力,譚铮十指交叉緊握,垂着頭,良久才自暴自棄一般啞聲開口。
“任昭遠......”
“我愛你,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