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一怔,險些從樹上摔下去。
沒想到自己的身份這麼快就被知曉了,還是以這樣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
宋曆棠是不能留了。
這家夥一看便是個藏不住話的,萬一他把這事公之于衆,自己的計劃可就泡湯了。
不過他并沒有立即動手,仍舊蹲在樹上。
他搜刮着記憶,試圖認出這位藏身玉佩裡的是魔界哪位大人物。
魔界自建立以來已過千年,能稱得上尊主的人屈指可數,那殘魂一口一個“本尊”,想來是魔界某位大能,而且是個魂飛魄散的大能。
這樣的人物并不多見,偏偏黎少主完全沒有頭緒。
玉佩中的人沒有回答宋曆棠的問題,隻道:“你可以在選拔開始之前就殺了他。”
“殺……殺人?我才不幹呢!”
“殺”之一字如雷貫耳,宋曆棠頓時失色,忙不疊搖頭,心裡直後悔當初從父親的寶庫裡挑出了這塊邪門玉佩,還和玉佩搭上了話。
“不是說好了嗎,等你有所恢複,我……我就把我的身體借給你用幾日,然……然後,你用你的力量幫我進入内門,僅此而已。”
玉佩裡那縷殘魂沒回答,僅是低笑一聲。
連樹上的黎昭都忍不住無聲發笑。
宋曆棠這個蠢貨居然當真會覺得玉佩裡這個魔修隻是要“借用幾日”他的身體,可見的确是個蜜罐子裡長大的少爺,沒見識過人心險惡。
要知道,在魔界之中,從來沒有“借”這個字眼。
隻有争搶和掠奪。
這縷殘魂,明擺着是在想法子奪宋曆棠的舍呢。
黎昭一躍而下,穩穩落在宋曆棠身前。
“宋師兄,你方才在同誰說話呀?”
“啊!你……你……”宋曆棠吓了一跳,見從天而降的是黎昭,臉刷一下變得慘白,腦子裡頓時冒出“魔修”二字,隻覺得眼前這張還算好看的面孔瞬間變得猙獰可怖,連瞳孔都跟着身體一并震顫不止,“我……我自言自語。”
“自言自語,還能說得有來有回?我可都聽到了。”他掐住宋曆棠的脖子,将他抵在樹上,“你在同誰說話?”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從來沒說過他的名字。”
“這樣呀,多謝宋師兄。”黎昭笑着歪歪頭,手上力道反而加重了些,“一路走好吧。”
宋曆棠臉霎時漲得通紅,徒勞蹬着腿,漸漸神志不清,口吐白沫,眼淚鼻涕瀑布似的飛流直下,全都順着下巴尖滴落到黎昭手上。
“娘……娘啊……救命……”
“娘”這個字眼叫黎昭感到陌生,心中莫名湧出些煩悶,眉頭一蹙,忽然松開了手。
宋曆棠身體癱軟下來,但尚有呼吸,歪在樹邊抽搐着。
“啧,惡心死了。”
黎昭扯了塊他的綢緞袍子做抹布,把手上沾的液體仔仔細細擦幹淨。
——他還是放了宋曆棠一馬。
畢竟宋曆棠若是無緣無故死了,他那幾個小跟班必會鬧将不停,萬一鬧到他身上,又是一樁大麻煩。
這般想着,黎昭便隻是給宋曆棠下了道禁制,隐去了他今日的記憶。
宋曆棠徹底昏迷後,黎昭沒再管他,目光鎖定在他腰間的玉佩上。
為了擺闊,宋少爺往自己腰間挂了一排的玉佩,走起路來叮鈴咣當響,很是威風,那塊寄居着殘魂的玉佩混雜其間,難以辨認。
因此黎昭把它們全扯了下來,心安理得占為己有。
當晚他翹了晚課,匆匆回了寝居 ,将玉佩一股腦兒倒出,對着它們恭恭敬敬發問。
“敢問前輩尊姓大名?”
然而那些玉佩全無動靜,俨然一堆死物。
黎昭不死心,将玉佩一字排開,挨個敲了敲,又道:“前輩,既同是魔道中人,你我何必敵對?前輩不如與晚輩聯手,相互照應,待晚輩事成,定将前輩帶回魔域,給前輩重塑肉身。”
仍舊沒有回答。
無論說什麼,都始終得不到回應,黎昭遂放棄了與對方交談。
區區一縷苟延殘喘的遊魂,架子還不小。
拽得二五八萬似的,狂什麼呢?
黎昭覺得自己對着一排玉佩自說自話的做派實在有些可笑,便将玉佩盡數收進儲物袋中,留待日後處置。
随後,他召出一隻靈蝶,将今夜見聞告知于它。
靈蝶是種特殊的靈體,非魔非仙,因此能夠自由通行仙魔兩界傳遞消息,唯一的缺陷就是速度慢。
從崇雲宮飛往魔界,沒準要耗上數月。
自己前幾日一氣之下捏碎了唯一一塊用于與魔域溝通的魔石,不得已之下,也隻能使用此物傳訊。
靈蝶撲扇着翅膀,緩緩融于夜色。
之後的日子,黎昭馬不停蹄開始修煉,甚至比自己當初剛開始修魔時更為勤奮。
自從在外門正式開始修行後,他再沒見過那些内門弟子,至于興沖沖拿他打賭的大師兄蕭問澤,也許久沒有露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