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嘴角抽搐了一下。
就這雞飛狗跳的門派,究竟有什麼值得義父提防的,還要特意派他來做卧底?
還不如集結一衆魔修,直接把這崇雲宮滅掉算了。
早課在霍起與裴商清的唇槍舌戰中結束,鐘聲一響,弟子們蜂擁而出,論道堂頃刻間便空空蕩蕩。
黎昭成了無頭蒼蠅。
自己身為掌門弟子,厚着臉皮去其他峰的長老處蹭課自然不妥。然而此刻掌門不在,幾位師兄師姐也不在,自己該去哪兒呢?
“哎,小師弟,怎麼一個人杵在這兒?”黎昭正發愁,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是竹竿精四師兄。
在自來熟這方面,傅驚鳴深得蕭問澤真傳,摒棄了噓寒問暖的流程:“你若閑着沒事做,陪我去吃點東西吧。”
“既是師兄邀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黎昭早已開始服用辟谷丹,對食物沒什麼興趣,而且也不算沒事做,隻是不知道該做什麼。
但他仍順從地答應下來,跟在傅驚鳴身後晃悠到了一處僻靜的空地。
“這位置不錯。”傅驚鳴說着,席地而坐。
黎昭環顧四周,四周林木蔥郁,綠草茵茵,環境倒是清幽,隻是空無他物。
總不能啃樹皮吧?
正想着,面前的傅驚鳴不緊不慢打開儲物袋,從中翻出一口大銅鍋,一把長柄圓勺,一堆洗淨切碎的蔬菜瓜果,還有切成薄片的肉卷,肉丸,零零碎碎鋪了一地。
儲物袋内裡雖大,但到底有限,放些靈石和大大小小的靈器法具,也就不剩多少空間了。
然而傅驚鳴的儲物袋似乎與其他人不同,裝了數不清的東西,說不準是塞了整個廚房進去。
黎昭眼睜睜看着傅驚鳴源源不斷從儲物袋裡掏出各種食材,掏了足足一炷香時間,便疑心他會不會從儲物袋裡掏出一張桌子來。
下一秒,儲物袋膨脹數倍,傅驚鳴起了身,一頭鑽進儲物袋裡——
當真推了張檀木桌子出來。
儲物袋還能這樣用?
黎昭徹底目瞪口呆,卻也麻溜地上前搭了把手,幫着傅驚鳴把桌椅擺好。
“這是我前段時間自制的鍋,一直沒用過呢,今日剛好試一試。”傅驚鳴往鍋裡倒足水,架在桌上,有條不紊地擱入各種佐料,最後撒上一大把辣椒和花椒,“這鍋隻要稍微注入一些靈力就可以自己發熱,比燒柴生火方便多了,所以我管它叫——”
“‘自熱火鍋’。”
黎昭瞅了瞅鍋,又瞅了瞅傅驚鳴。
此前在外門時曾聽人提起過,傅驚鳴是個煉器師,年紀輕輕便能鍛造出各種上等法器,可不知為何近幾年來罷了工,成日吃吃睡睡,大抵是被大師兄傳染了“不務正業”的毛病。
有這本領,不做些毀天滅地的法器,非要做什麼沒用的“自熱火鍋”,這不是純純腦子有病嗎!
黎昭腹诽着,馬屁卻是張嘴就來:“我早就聽過說,四師兄是個出類拔萃的煉器師,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可惜傅驚鳴不吃這套,自顧自将先前取出來的蔬菜和肉一股腦兒倒進鍋裡,目不轉睛盯着它們在沸騰的鍋中翻滾。
等菜從漂滿辣子和紅油的湯面冒出頭,傅驚鳴才道:“吃吧。”
看着這咕嘟冒泡的鍋,黎昭猶豫半晌,才試探着夾了一小塊肉片,送入口中。
頓時眼前一亮。
鮮嫩肉片吸飽了麻辣鮮香的湯汁,甫一入口,唇齒間便纏繞上濃郁的香。
誰說這“自熱火鍋”沒用的,這鍋可太好了!
黎昭悶頭大快朵頤起來,直到傅驚鳴冷不丁問了句“師弟,你為何要進崇雲宮”,他才堪堪停箸。
沒等他編排出個驚心動魄的理由,桌子忽然搖動起來。
确切而言,是整個地面都在搖動。
目光越過樹梢,黎昭看見遠處的山峰頂端開始緩緩傾斜,随後是驚天動地的崩塌聲,山石泥土如脫缰野馬,伴随着滾滾煙塵,奔騰而下。
“啧,山崩了。”
傅驚鳴頭也不擡,輕飄飄感慨一句,随即給黎昭夾了塊筍片,淡定到仿佛什麼也沒發生:“前幾日剛挖的春筍,又鮮又嫩,你嘗嘗。”
“要去看看嗎?”
“有什麼可看的,崩了就崩了,咱們還能給扶回去不成?二師兄會去處理的,你别在意。”
傅驚鳴聳聳肩,波瀾不驚,說話間又往嘴裡塞了幾塊肉。
“準是大師兄幹的。他啊,三天兩頭捅婁子,你是不知道,這半年裡,他又是炸丹爐,又是燒林子,又是招惹山裡發狂的妖獸,恨不得把天給作塌下來。大夥兒早習慣了,現在連報事鐘都懶得敲。”
黎昭聞言,卻不以為然。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在魔界待了十幾年,見過不少背地裡的勾心鬥角,遇事先往壞處想,凡事都能掰扯出些陰謀來。
更何況此前他偷聽過蕭問澤與霍起的談話,知道炸丹爐那事并非蕭問澤故意為之。想來這幾件事,也另有隐情。
忖度一番後,他開了口:
“四師兄,你說……”
“是不是有人故意要害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