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是怎麼個活法兒,就不好說了。
霍起擡起手,一張符紙從他袖中飛出,穩穩貼在了一隻正朝他撲來的妖獸額頭上。
妖獸頓時僵住不動,身體還保持着飛撲的姿态,直直墜落到地面,緊接着,符咒燃燒,火焰在妖獸全身蔓延,将其吞沒。
在凄厲哀嚎聲中,妖獸化為灰燼。
因為從未見霍起出手過,黎昭想當然地認為霍起的職責就是穿梭在崇雲宮的各種爛攤子裡,把别人噴個狗血淋頭,沒想到還有這一手。
所有符箓到他手裡都成了訓練有素的兵卒,隻消他輕輕翻動手腕,一張接一張的符便在他的無聲号令下飛出,一路走來竟是衣不沾血,那些妖獸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如今看來,符修也沒他想象的那樣不堪一擊,是自己輕敵,低估了這位霍師兄。
“小心些,盡可能隐藏氣息。”霍起低聲道,“此地常有大妖出沒,槃蛇或許也在這裡。”
黎昭問:“槃蛇?”
趙世樓剛一拳敲暈了一個野彘妖,順手撅斷了其外露的獠牙,握在手裡當武器,信口而出:“就是那天被你——”
“趙師弟,别光顧着說話,看路。”
霍起當即打斷趙世樓的話。
這家夥光鍛煉體格不長腦子,嘴巴堪比漏勺,什麼有的沒的都一股腦兒往外抖,也不看看對方是敵是友。
說這種話,萬一讓這裝模作樣的魔修反應過來,破罐子破摔攤牌了,在崇雲宮大殺一通怎麼辦?
眼下尚不知黎昭到底是個什麼來路,從那日在秘境内單挑槃蛇的表現來看,修為怕是已經進入魔嬰期了。
自己隻是個金丹中期畫符的,若真交起手來,可鬥不過他。
如今騎虎難下,隻能裝作一無所知。
想到身邊跟着個魔修,霍起便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将始作俑者大師兄的祖宗十八代刨出來罵一遍。
不過大師兄自幼就沒爹娘,隻有将他從小帶到大的師父勉強能算半個爹,總不能把師父他老人家也揪出來罵。
霍起盡力圓上趙世樓的話:“槃蛇就是那日被你們驚擾,從禁地沖出來的蛇妖。
“這蛇妖原是此地妖主,當年師祖開山立派後,因其不斷作惡,故将其斬殺,并設下結界,将妖谷分成了内外兩域。外域是我派弟子試煉之地,多是些修為不高的小妖;而内域,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禁地,則是大妖栖息之地。
“槃蛇複蘇且沖出結界之事,我已聽那日随同你們進入秘境的幾個内門弟子說過了,隻是暫時還未來得及調查——總之,此地危險,務必謹慎。”
“好。”黎昭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說不上來,姑且點點頭,答應道。
幾人各懷心思,不約而同沉默下來,悄然在紫霧中摸索前行。
不知從何時開始,霧氣越發濃烈,連照明符的光線都被其徹底吞沒。黎昭伸出手,連自己的手指都隻能看到個模糊的輪廓。
“都離我近些,别到時候宋師弟沒找到,咱們先走散了。”霍起這才開口打破寂靜,“都還在吧?”
“我在。”
黎昭應了一句,而趙世樓卻沒有回應。
霍起又連喚幾聲,始終未聽到應答,重重歎了口氣:
“好嘛,這下又丢一個。”
他嘟哝着,内心愈加煩悶,埋頭前行,不提防一頭撞上了一堵硬牆。
“怪了,林子裡哪兒來的牆?”霍起揉着腦袋,氣急敗壞朝石牆踢了一腳,“他奶奶的,真是倒黴。”
霍起這一腳下去,沒蹬出個什麼響來,濃霧中卻倏然亮起兩簇幽暗紅光,隻見這堵“石牆”上,猛地睜開一雙銅鐘大小的赤眼。
随着一陣令人心悸的“喀喀”響動,石牆——确切來說,是一個身覆硬石甲胄的龐然大物,緩緩起了身,小山似的橫在兩人身前。
“這……這是石罴。”
沒料到自己無意中捅了個大簍子,霍起愣了愣,很快辨認出這巨大妖獸的身份,緩緩向後退卻,低聲道:
“石罴是個大妖,聽說力大無窮,且刀槍不入,好在性格還算溫順。隻要我們不招惹它,它應當不會主動攻擊我——”
霍起話還沒說完,石罴就已發出震天怒吼,朝他們揮出利爪。
“師兄小心!”
總算有了個向霍起表示忠心的機會,黎昭立即沖上前去,揮劍擋住了石罴的一擊。
劍身發出“铛”一聲脆響,黎昭虎口被震得生疼,身體不由倒退了幾步。
這算哪門子的性格溫順?
“……除非忍不住。”
霍起幽幽道,接着連續朝石罴甩去幾張符紙,但沒能掀起半點水花。
黎昭趁着這時,卯足勁提劍朝着石罴刺去。
“啪!”
劍身被生生折斷,石罴卻毫發無損,凡是攻擊更為猛烈,發瘋一般揮舞着雙掌。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黎昭不斷在石罴的掌下翻騰跳躍,隻憑一柄殘劍勉強同其周旋。僅僅是幾回合,劍便徹底被崩碎,碎片劃破肌膚,溫熱的液體流過臉頰。
眼下霍起在附近,他沒辦法解除禁制同這石罴大打一場,迫不得已之下,隻能靠近霍起,向他求助:
“二師兄,你還有沒有什麼……”
“娘的,這狗日的熊瞎子怎麼跟銅牆鐵壁似的,我的符對他根本不起作用啊!”
霍起搖頭,破口大罵,說着又掏出兩張符紙,一張貼在自己身上,另一張則往黎昭身上拍去:“把神行符貼好——趕緊跑吧。”
說罷,他也不等黎昭,邁開雙腿,身影頃刻間消失在濃霧中。
符紙貼到身上的瞬間,黎昭忽然覺得身體變得僵硬,嘗試擡腳,卻動彈不得。
黎昭:“……”
這哪裡是神行符啊,這是張定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