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
你到底對閻王椒有什麼執念?
“大師兄,我懷疑那孩子是個邪物。剛剛有一瞬,我看見他腦袋掉下來了。”黎昭沒心思同蕭問澤閑扯,在人群中追蹤着男孩的背影,說完,他擔心蕭問澤會覺得自己是在胡言亂語,懇切地舉手發誓道,“我知道師兄你可能不信——”
“你說的話,我當然相信。”
蕭問澤幹脆地回答道,沖他眨眨眼,擡腳往男孩所在方向走去。
他個高腿長走路快,很快追上了男孩,拍了拍他的背,而後在男孩不解的目光中,解釋道:“小友,你後背上有隻小蟲,我幫你撣掉了,不用謝。”
待他将手從男孩身上拿開,男孩的後背處已赫然多了張符紙。符紙閃着靈光,很快黯淡下來,從男孩身上脫落。
男孩絲毫沒注意到符紙的存在,莫名其妙看了蕭問澤一眼,沒搭理他,啃着糖葫蘆,蹦蹦跳跳跑開了。
“那是阿起繪制的符紙,能夠探測出邪氣魔氣,倘若這孩子當真不是常人,符紙會立刻燃燒。”蕭問澤回到黎昭身邊,湊近他道,“現在看來,這孩子身上并無邪氣。便是有,也極其微弱,掀不起什麼風浪。”
橫豎那男孩已經跑遠,黎昭便也懶得再糾結于此事,點了點頭,問道:“大師兄怎麼會到這兒來?”
“鳳林城主崔昊傳訊,說近來城中不太平,請我們來幫忙調查。眼下阿起到城主府上去了,驚鳴在找落腳之處——鳳林城那幾個當差的是群鐵公雞,連個住處都不安排,就使喚我們白幹活。我閑來無事,便四處逛逛。”
别人都幹正事去了,偏他在這兒做街溜子。在不務正業這方面,蕭問澤倒是始終堅持貫徹到底,也算得上是種執着。
“大師兄為何不去會見城主?”他問。
“我嘛,之前與崔昊有些過節,與他不對付,過去了反而不自在。”蕭問澤簡而言道,沒多說,擺擺手,便算是将這話題給略了過去,“阿昭,你又是在做什麼?獨自下山,竟也不同我們說一聲。”
“在執事堂接了些任務,正要去完成。”
“這樣啊……我們家阿昭真是勤奮上進。若沒記錯,這是你入門後第一次下山曆練吧?”蕭問澤不吝贊揚,眼裡盛滿笑意,突然擡起手,逗小孩似的捏了捏黎昭的臉頰,而後道:“橫豎我現在無事,便同你一起去吧。”
崇雲宮内有不少沒分寸的家夥,但黎昭并未因此習慣與他人的肢體接觸,他下意識地想拍開對方的手,但最終還是強忍住了動手的欲望,彎了彎眉眼:
“好呀,那便麻煩大師兄了。”
蕭問澤此人倒是說話算話,說了要同黎昭一起去,便始終寸步不離——但也僅僅隻是寸步不離而已。
一路上,無論黎昭遇到什麼事,他都背着手,歲月靜好地站在一旁,最多不過捧捧場,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嘚啵幾句。
對于大師兄此種行徑,黎昭滿心不爽,轉念想到這活祖宗沒給他添亂,也算是鐵樹開花,遂大人有大量地沒再計較,權将其當做個話多的吉祥物。
橫豎都是些瑣碎的任務,完成起來沒什麼波折,一兩個時辰下來,幾乎解決了大半。
還剩幾個位于城南的任務沒完成,黎昭便沿着主街往南走,沒多久,便被擁擠的人群所阻攔。
原是來到了戲台附近。
下午的戲已經開始了,鑼鼓聲咚咚锵锵傳遍大街,大有掀翻天穹之勢。
戲台附近大半條街都聚滿了人,人頭攢動,數百道目光齊齊盯着戲台,都在觀賞最後半日的演出。
黎昭自是不願在這兒停留,然而蕭問澤的步子卻漸漸放緩,像是被南街滞澀人潮所同化:“阿昭,這戲看起來挺有意思的,我們也看看,好不好?”
當然——不好!
他正要勸勸蕭問澤先做正事,肩膀忽被人輕輕拍了一下,身後傳來一聲輕喚。
“呀,小仙師!”
回頭一看,之前遇到的那位鬓邊簪花的姑娘正瞧着他,淺笑盈盈,寒暄道:“小仙師還是來看戲了呀。”
黎昭沒心思搭理她,敷衍着點點頭應付過去,倒是蕭問澤自來熟,同那姑娘搭起話來:“姑娘,你可知這是哪裡的戲?”
“我也不太清楚哩,想是京中時興的新戲種吧,連奏樂的樂器都是我們沒聽過的。”簪花姑娘道,“這戲班子似乎挺有名的,這幾日城中多了不少生面孔,都是來看戲的。”
說話間,戲已經開場,一藍衣壯士戴着頭套躍上戲台,揮舞着長達一丈的大刀,剛一亮相就收獲了衆人的喝彩。
“打得倒是精彩,不知演的是出什麼劇目?”
簪花姑娘想了想,道:“好像叫做《望還京》,已經演了幾日,現在演的是結尾。這戲的内容倒不算俗套,講的是某國有個前朝遺民,因不滿現任國君的殘暴統治,逐步發展勢力,意圖推翻王權,光複前朝的故事。上一折戲剛講到主角兒買通了守城的将領,聯合其他志同道合者,攻入皇城,這會兒正與領兵前來阻止的皇子對峙呢。”
姑娘講述之時,一個扮相富貴華麗,同樣戴着碩大頭套的武生也跳上戲台,同藍衣壯士殊死纏鬥,刀光劍影缭亂滿目,二人打得不可開交。
蕭問澤點點頭,對情節不予置評,隻感歎道:“聽上去倒像是在含沙射影,他們膽兒挺大呀——呦,這招式有點意思,阿昭,你快看!”
“哇——可真厲害——”
黎昭拖長聲音,口是心非應和道,趁着蕭問澤沒注意自己,翻了個大白眼。
這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不知哪兒來的草台班子,唱着胡編亂造的戲詞,使些虛張聲勢糊弄人的花拳繡腿,分明沒有半點觀賞的必要,自己随意揮幾下裂魂鞭都比這更有看頭。
他不耐煩地抱着胳膊,足尖不斷輕點着地面,他早已厭倦了四周擾人心緒的嘈雜,但也隻能在一旁乖乖等待自己這位興緻盎然的大師兄。
“好!好!”
人群中爆發出一片鼓掌叫好聲,引得他下意識地往戲台上看去。
隻見藍衣壯士一個鹞子翻身,避開了華服武生的猛烈攻勢,同時猛地揮動長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咔嚓”,砍斷了對方的頭顱。
人頭落地,鮮血從斷開的脖頸處噴出,雨水似的濺落在戲台上。緊接着,對方身體晃了晃,轟然倒地。
然而看見這鮮血四濺的血腥場景,看衆們非但不驚,反再次喝彩起來:
“好!”
“殺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