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将天邊雲彩染成一片絢爛橙紅,餘晖灑在幾位年輕修士的白衣上,宛若罩着層金色柔紗。
幾人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語,胡亂扯些有的沒的,然而待到離姑韶山越來越近,不着邊的閑話漸漸少了起來。
路邊的行人卻未減少,即便已經快到宵禁時,人們仍舊悠閑遊蕩着,仿佛并未看到那搖搖欲墜的夕陽。
霍起反反複複清點着手中厚厚一沓靈符,思來想去仍不放心,幹脆将儲物袋裡剩下的靈符全都搜刮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敵人是多是少,是強是弱,他一概不知,不多準備些靈符,如何能招架得住?
他滿心憂慮,然而并行的傅驚鳴卻恰恰相反,滿臉淡然,甚至接連打了幾個哈欠,不多時便耷拉下腦袋,打起盹來。
“睡睡睡,成日就知道睡!”霍起看着他那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氣不打一處來,“大師兄,你也不管管他!”
“他想睡便讓他睡呗,你攔得住?還是說正事吧,我剛剛給這頭驢起了個威風的名字,就叫——”蕭問澤輕飄飄轉移了話題,拍了拍驢背,興沖沖替黑驢提出個響亮的名号,“‘神威玄錦大将軍’,你們覺得如何?”
“咴兒!”
黑驢捧場地應了一聲,似乎對這個新名字頗為滿意,噴了幾個響鼻,走起路來愈加雄赳赳氣昂昂,頗有幾分耀武揚威的意味。
這叫正事?
霍起回了個白眼,懶得搭理蕭問澤。
後者并沒打算就此罷休,勢必要薅出個人騷擾一番,這會兒便隻剩下一個人選。他将身子往後靠了靠,問:
“阿昭,你覺得如何?”
沒有回答。
蕭問澤又喚了兩聲,始終沒得到回應,這才轉過身往後看了眼。隻見黎昭木頭似的坐着,兩眼發直,目光并無定所。
也不知魂飄到哪裡去了。
「摟住他,少主——别逼我說第七遍。這是個拉近距離的大好機會!」
黎昭正應付着喬琚的發号施令,對方正一遍遍撺掇他同蕭問澤來點肢體接觸,吵嚷得好似耳中鑽入蜂子,嗡嗡鬧個不休。
他微微低着頭,愣愣看着蕭問澤的腰,試圖裝作不經意地将其環住,可手卻遲遲無法伸出。
掙紮幾次後,他最終還是選擇放棄:
「算了吧,周圍這麼多人看着呢。」
「關鍵時刻犯慫,你不想要秘法了嗎?」
喬琚恨不得奪了黎昭的舍,親自上陣替他拿下這仙門的小白臉,可惜到底不過是個看客,眼下隻能幹着急。
「我沒犯慫,隻是這種事急不得,要慢慢來。我和他隻是普通師兄弟,突然在大街上摟摟抱抱的,未免太不成體統。而且,萬一吓到他,他把我踹下去,那我豈不是很丢……」
“啪!”
耳邊清脆的拍掌聲将黎昭的神思拉回,蕭問澤微微扭轉着身子,伸手在黎昭面前揮動幾下:“發什麼呆呢,傻小子,連我說話都聽不見啦?”
“沒有沒有,我聽着呢,師兄。”
黎昭尚且做不到同時和蕭問澤、喬琚二人同時交談,暫時隻能将喬琚晾到一旁,沖蕭問澤擠出一絲笑,回應道。
“你說,這名字是不是很威風?”
“威風,當然威風。”黎昭胡亂應道,“大師兄最威風了。”
“?”
蕭問澤一怔,随即止不住大笑起來,伸手戳了戳黎昭的臉頰:“說什麼呢,我問的是這頭驢!”
“诶?我還以為……”
“行了行了,别鬧。一會兒便要到達姑韶山,該正經些才是。”霍起再三确認了自己已然沒什麼需要做的準備後,沒好氣地打斷蕭問澤的話,“不過是租來騎一陣子,又不是要帶回去養,好好的給這畜生起名字做什麼?閑得慌就少吃點鹽,省得成日淨他娘的扯東扯西。”
“依我看,閑得慌的另有其人。”蕭問澤将霍起的數落權當作耳旁風,清了清嗓子,挑釁似的大聲道,“也不知是誰整日管這管那,活像個碎嘴的老嬷嬷,擾人興緻。是吧,阿昭?”
夾在二人中間,黎昭說“是”也不好,說“不是”也不好,隻能扯扯嘴角權作回應。
“大師兄,你他娘的……”
碎嘴子“老嬷嬷”不在意黎昭作何反應,隻恨自家可惡的大師兄胳膊肘往外拐,咬牙低聲罵了幾句娘,卯足力氣擡腳朝蕭問澤蹬去。
好巧不巧,這一腳卻沒踢準,正中驢腹,惹得這位威風的黑毛大将軍猛地跳起,聲嘶力竭地嚎叫不止,撒開蹄子,朝着道路前方狂奔而去。
黑驢橫沖直撞,驢背上的二人自然也不好過。
盡力安撫大将軍情緒的同時,蕭問澤還得抽出空同路上突遭橫禍被驢沖撞的行人道幾句歉,一個頭幾個大,忙得夠嗆。
身體随着驢身上下颠簸,他握緊缰繩,卻無濟于事,幾乎要被甩出去。
這位大師兄生得并不瘦弱,此刻在驢背上倒像是成了輕飄飄的一片人,完全穩不住身形,眼見得就要飛出去,黎昭當即伸手環住他的腰,将他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