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師弟……哦不,是霍道友,好久不見。”
方珂微微眯了眯眼睛,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目光與霍起在空中短暫相接,無聲的刀光劍影間,是毫不掩飾的敵意。
“還是不見最好。”
“那怎麼能夠,我還是很懷念當初同師弟你一起修行的日子。那時候你我一心……”
“狗屁!誰和你一條心,你是不是朋友太少,寂寞到出現幻覺了?”霍起神色一變,忙厲聲打斷他的話,不留情面地拆台。
“怎麼說話呢,你個死胖子——”
“夠了!”
一聲低喝如同冰水澆下,瞬間凍結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眼見得方珂又要同霍起掐起來,韓無思上前一步,叫住方珂,目光如兩柄淬了寒冰的利劍。
“方師弟,今日所言所行,你過分了。”她道,聲音不高,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道歉。”
“師姐,我沒錯!”方珂梗着脖子,還想争辯,但在韓無思的注視下,氣勢肉眼可見地弱了下去。
韓無思卻不再理會他,轉而面向蕭問澤等人,微微颔首,姿态從容卻疏離:“諸位道友,今日多有得罪,師弟執拗,回去後我定按門規嚴加處置。韓某在此先代他賠個不是,諸位想要何補償,盡管提出便是。”
“他犯的錯,斷沒有讓旁人賠不是的道理,看在韓道友的份上,今日之事便算過去了。”蕭問澤笑嘻嘻道,“我給韓道友一個忠告,提防你旁邊這位師弟。他既能背叛崇雲宮,以後自然也有可能背叛劍宗。我當年待他不薄,他咬我的時候可是毫不猶豫。”
方珂咬牙切齒:“蕭問澤,你——”
“方珂。”韓無思冷冷瞥他一眼,“安排給你的任務,可完成了?”
被大師姐連名帶姓地稱呼,方珂頓時心慌起來,隻得收斂氣焰,大氣也不敢出,蔫答答地答複道:“還……還沒有。我正在此布陣,這兩個家夥便闖了過來,一直……一直鬧到現在……”
“布陣?”蕭問澤擡起頭,眉頭微挑,狀似随意地問道,“好好的,在這裡布什麼陣?”
“同你們有何幹系?不該問的少打聽。”方珂沒好氣道,“你以為誰都和你們一樣,閑得沒事騎驢逛大街嗎?”
“我問的是你師姐,你叫喚什麼?”蕭問澤輕飄飄一句就把他噎了回去。
韓無思倒是坦誠,回答道:“我等受崔城主委托,來此清除邪祟,因而在城中各處布下拘靈陣。”
“拘靈陣?你們居然在這裡布這種法陣?我記得這陣法一旦啟動,是不分敵我的,無論正道魔道,隻要入這陣中,便會被……”傅驚鳴聞言,頓時坐直身子。
霍起卻打斷了他的話,深深看了方珂一眼:“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有正事要做。”
“可是……”
傅驚鳴還想再說,蕭問澤卻擺了擺手,表示就此作罷,他撿起斬白虹,将黎昭扶上驢背,随後自己也一躍而上:“走吧。”
幾人騎着驢,徑直從留在原地的劍宗弟子身邊走過。
空氣仿佛凝固,隻有驢蹄敲擊青石闆的“哒哒”聲在窄巷中清晰回響。
擦肩而過的瞬間,黎昭能感覺到方珂那淬了毒般怨憤的目光正死死釘在蕭問澤背上,而韓無思則隻是靜立原地,目光淡漠地如同是看着幾片落葉飄過。
沒有道别,隻有無聲的暗流在暮色中湧動。
這回黎昭打頭,蕭問澤坐在其身後,輕輕晃着腿,哼起不知哪裡聽來的曲子,曲調輕快悠揚。
與此同時,黎昭能感覺到自己散落在頸後的幾縷發絲,正被身後人無意識地用手指輕輕纏繞把玩着。大抵身後這位的手實在閑不住,以此權作消遣。
黎昭沒說什麼,安靜地坐着,任由那指尖在自己發間流連。
“哼,崔昊這個老匹夫!明明我們都已經到這裡了,他還要請其他門派的人來,這不是明擺着不信任我們嗎?”待到遠離了劍宗的人,霍起壓抑的怒火立刻爆發出來,“有本事他一輩子别巴結崇雲宮,大大小小的事,都讓其他宗門解決去吧!”
黎昭聽着霍起的怒罵,卻不以為然。
他覺得鳳林城主還算明智,知道在崇雲宮這棵歪脖子大樹上吊死千百回也未必能解決問題,明智地請了些靠譜的修士。
若自己是城主,也斷不會把寶押在崇雲宮上。有劍宗之人在此,鳳林沒準還能安逸些。
“請誰不好,非要請劍宗的人!他明明知道崇雲宮和劍宗有過龃龉,這麼做分明是故意膈應我們!”
傅驚鳴也難得地義憤填膺起來,附和道:“這些劍宗的人居然還布下了拘靈陣,他們眼中根本沒有其他的仙門弟子。傲慢,真是傲慢……”
“好了,都别說了。”蕭問澤忍不住打斷了二人你來我往的喋喋不休,聲音中帶着少有的疲憊,“耳朵都要被你吵聾了。”
霍起破天荒地沒和蕭問澤嗆幾句,幹巴巴“哦”了一聲,竟真把話咽回肚子裡,悶着頭繼續趕路了。
幾人察覺出蕭問澤的情緒,都識趣地安靜下來。一片靜默中,隻有蕭問澤仍低低地哼着歌。
這般前行了一陣,哼唱聲戛然而止。
“阿昭。”耳畔是一陣帶着溫度的風,蕭問澤的聲音低沉得近乎耳語,輕柔到黎昭甚至懷疑身後之人被奪了舍。
“大師兄,怎麼了?”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