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此地隻剩你我二人——那是什麼?”
常寂說着,忽瞪大了眼睛。
隻見不遠處飄來個徑約一丈的球體,“嗖”一下朝黎昭飛去,一隻手從内探出,飛快揪住黎昭的後領,将他拽入,緊接着“嗖”地竄出幾裡,消失在常寂視線中。
“這裡是……”毫無準備地被拎着衣領拽走,黎昭尚有些茫然。
“忘了嗎,師弟,這是‘大靈蛋’。多虧了二師兄剛剛扔出的障目符,我可算有時間把它翻出來了。”傅驚鳴的聲音響起,他盤腿坐在角落,抓起剛剛從儲物袋中翻出的酥餅,“吃酥餅嗎,各位?都不吃我可全吃光啦。”
他走過場般敷衍地問,不等二人回答,迅速将幾塊酥餅各啃一口,顯然是壓根沒有分食的打算。
霍起早料到四師弟會是這副死德行,壓根懶得搭理。替蕭問澤草草處理完傷口,做完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他便盤坐在一旁,思考起之後的安排。
黎昭則更無心理會傅驚鳴。
此時的他,滿眼都是躺在法器中央那道熟悉的身影。腦中一陣嗡鳴,再也顧不了别的事。
蕭問澤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
好像是……死了?
“大……大師兄?” 黎昭的聲音帶着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嘶啞。他幾乎是撲跪到蕭問澤身邊,顫抖的手懸在半空,遲遲卻不敢觸碰。
從未有過的酸楚狠狠攫住了他的心髒,一種極為陌生的情緒,壓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許久的麻木失神之後,眼眶開始發熱發脹,視線也慢慢變得模糊。
幾滴溫熱液體順着臉頰滑至嘴角,帶着些許苦澀的鹹味在舌上綻開。
這是悲傷的滋味。
黎昭慌忙抹了把臉。
自己竟然真的哭了。
他感到恐慌,為自己的流淚而恐慌,更為自己的心而恐慌。
自己不該哭才對。
他試圖憋回淚水,然而壓抑的情緒一旦釋放,便如同洪水決堤,再也控制不住。
肩膀劇烈抖動起來,喉間逸出幾聲沒能抑制住的嗚咽,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砸在蕭問澤染血的衣襟上,暈開深色的痕迹。
黎昭的淚眼婆娑并未激起霍起和傅驚鳴二人的共情,反讓兩人目瞪口呆。
“貓哭耗子假慈悲,裝給誰看呢!”霍起震驚了片刻,翻了個白眼,嘀咕道,“好好的人,沒死都被你哭死了!”
傅驚鳴朝霍起使了個眼色,随即搖了搖頭,表明自己并不認同這一觀點。
畢竟黎昭哭的這般發狠了忘情了,甚至快要斷氣了,實在不像演的。
況且黎昭的演技一直很拙劣,若不是大師兄執意讓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的身份早就被揭穿了。憑他的本事,哪裡能裝得如此情真意切。
就算是刻意做戲給他們看,哭到這種渾然忘我的境界,也該哭出幾分真感情來了。
“别哭啦,小師弟。你當你是小寡婦上墳呢?就算你把天哭塌下來,也沒有用啊。”因此他好心勸慰道,“大師兄還沒死呢——他不會死的。我們早就聯系了五師妹,她就在客棧等我們呢!隻要人沒死透,她肯定能救回來。”
黎昭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霍起和傅驚鳴的話都像隔着一層厚霧,模糊不清,沒來得及停留就已從耳邊溜走。
唯有“不會死”這三個字,勉強鑽進了他混亂的腦海。
他偏過頭,半信半疑道:“可大師兄他……他都沒氣了。”
“沒斷氣,他隻是痛暈過去了。大師兄要是死了,我和二師兄能這麼淡定嗎?”
“真的?”
“廢話,那還能有假?你自己探探鼻息不就知道了。”霍起道,看着黎昭這般模樣,語氣也輕緩了些,“别看他現在是這幅半死不活的模樣,其實命比誰都硬。你别哭了,吵得我耳朵疼。”
“大師兄他啊,去鬼門關溜達過好幾遭,每次都能活蹦亂跳地回來,這次當然也不會例外。”
“好……那就好。”黎昭這才注意到蕭問澤的胸口仍有着微微的起伏,之前自己沉浸在悲傷中,竟未能發覺。
他稍稍松了口氣,淚水卻仍撲簌簌地落着。
“呦,下雨了?”
蕭問澤就在這時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黎昭在哭。
黎昭哭得狼狽不堪,臉上淚水縱橫,混着血和泥,白淨的臉變得像隻花貓兒。
蒼白的唇角不禁向上揚起,蕭問澤笑了笑,輕輕握住黎昭的手,用隻有黎昭能聽到的聲音問:
“你是在為我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