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葬禮結束當天莫名奇妙來到這個地方，已經快半個月了。

伏琮日常都按照故鄉村子四九日前每頓飯都要給亡者供奉的習俗，給遺像擺飯。

除了偶爾的恍然，他平時對着遺像吃飯，感覺都和從前母親在的時候，二人一起用餐一樣。

像是她從沒離開。

現在看到這幅畫，“母親已經不在了”突然從心底紮上來，變得格外清晰。

維克的聲音喚回他的思緒：“您也信奉彌亞女神嗎？”

“不，她隻是很像我的母親，實際上…有點太像了。”

“彌亞是世間所有生靈的母親。”

“不，不一樣的。”伏琮固執的搖搖頭，我的母親隻是我一個人的母親。

“這位彌亞女神，她還在嗎？”

“彌亞永存。”維克眼色暗沉，眼裡似乎壓抑着巨大的風暴，聲音卻還保持柔和。

“哦，是嗎，那太好了。”

伏琮揉了揉了眼睛，強行将腦袋移開，說話的時候多了點鼻音。

“抱歉，我有點失态了，我們繼續找關于弗路德的線索吧。”

維克一向挂在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嘴角緊緊繃着，輕輕“嗯”了一聲，之後就是長久的沉默。

書房裡隻剩窸窸窣窣翻找東西的聲音。

*

貝殼領的領主面對弗路德也不是直接束手就擒的。

書房裡不僅有王都的公文，還有一些關于弗路德資料。

資料上有弗路德的畫像，有些像藍鲸，隻是背上生出許多水晶樣的突刺。

它的主要能力除了已知的水系和光系的法術，據說還有精神類的能力，但隻是據說，是真是假沒人知道。

“沒有什麼有用的特殊資料啊，都是天災怪物圖鑒裡的常識。”

沉默許久，維克似乎終于壓制住了眼底翻湧的情緒，再次開口又是那副溫柔沉靜的語調。

“天災怪物圖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剛才二人之間尴尬的氛圍伏琮完全沒察覺，很自然的就接了話。

“這是前輩冒險者們探索得來的關于天災怪物的資料，公會整理成書冊後就給了這本書這個名字，凡是注冊在公會的冒險者都能翻閱。”

維克一邊用有些好奇的眼神看着伏琮，一邊說到：“被記錄的天災怪物都有一個共性，基本不會離開大迷宮的範圍。”

“弗路德為什麼會離開屬于大迷宮的迷夢海，又為什麼能離開，這些資料沒有提到一個字。”

嘴上說的是天災怪物，維克視線卻沒離開過伏琮。

被這麼直勾勾的盯着，伏琮沒有絲毫負擔，反而直直的對上維克的視線，有些疑惑的問：“知道這些對打敗它有什麼幫助嗎？”

……

維克被伏琮清澈的眼神盯着，反而不自在的挪開視線，低頭裝作繼續翻閱資料。

“明白它的行動邏輯，才更方便我們洞悉它的弱點，不是嗎？”

“啊，這樣啊。”

伏琮短暫的二十二年人生沒有遇到過什麼敵人，他以為找資料是找到一些更直接的，物理意義上的弱點。

比如弗路德身體哪個部位比較脆弱這樣的。

可惜不管是維克想找的，還是伏琮想找的，領主書房都沒有給他們答案。

反而随着天色漸晚，空氣中升起異樣的濕氣，潮水湧動的聲音甚至傳到了位于内城的領主城堡。

“看來我們是沒機會尋找更多東西了。”維克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敵人已經來了。”

啊？

伏琮正秃噜着被水汽打濕的頭發，一臉不解：“這就……來了嗎？”

*

濃厚的霧氣從海面湧入貝殼領，遮蔽了月色。

剛出領主城堡，二人就差點被怪物突臉。

維克反應很快，拉着伏琮避開還不知道從哪裡拔出一把長劍，給了撲過來的那個怪物一劍。

怪物中了一劍，退回霧氣裡，發出奇異的“嘶嘶”聲，很快四面八方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回應。

“他們聚攏過來了！”

維克将伏琮擋在身後，雙手握住長劍，誦讀奇特的音節，金色的光暈從他手上一點點爬上長劍。

咦，這是在……附魔嗎？

伏琮從維克身後伸出腦袋，有些好奇地看着維克的動作，這還是他第一次直接看到人類的魔法。

長劍被金光覆蓋，維克也停止了念咒，轉而十分莊重的把劍舉過頭頂。

瞬間強烈的光芒從長劍裡湧出，如同白晝，附近的迷霧被光芒灼燒的一幹二淨。

和迷霧同樣遭殃的還有伏琮的眼睛，他正津津有味看維克施法，突如其來的強光直直地紮進雙眼。

好像有人拿着幾千瓦的燈泡怼到臉上，他感覺自己差點就瞎掉了。

以後這種東西能不能提前放個預告……

周圍怪物的慘叫、金鐵交擊的脆響、皮膚被劃破的刺啦聲混雜成一種迷亂的交響曲。

伏琮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就看到了扶着劍喘氣的維克。

他又受傷了。

雖然扶着劍，胸口随着喘氣聲劇烈起伏，眼睛卻格外堅定的盯着前方的怪物。

血迹從眼角出發，遊走在比平日更蒼白面孔上，一直延伸到嘴角，仿佛某種神秘的花紋。

怪好看的。

伏琮看到這樣的維克，心裡莫名生出這個不太合時宜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