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潇還沒回來。
心弦緊繃下,他耳朵始終豎着,夢自然也無法持續多久。距離他閉眼,大概隻過了半個小時。
四周依舊靜悄悄。
淩衣胡亂地用爪子扒拉兩下臉,爪尖刺得臉肉生疼。這才發現一直叼着的紙條也被淚水打濕了,攤開一看,字迹模糊了一半。
反正慕容潇不知何時回來,淩衣思索片刻,将紙條塞到綠植花盆下,快速離開。
他的屋子看過了,他想再去看看林哥的房間……
林哥和他一樣,有一間基本不上鎖不設防的小卧室。但和他不一樣的是,林哥是确鑿無疑死掉了。
他的房間,早已被慕容潇封死。
其實淩衣也确鑿無疑涼透了,為人的肉身已經絞為血水,慕容潇親眼所見,親手所觸,親自再三檢驗,卻始終不肯信……
不知道他會不會相信,淩衣變成了一隻巴掌大的小黑貓。
那家夥不喜歡貓貓狗狗,大概率也不會給淩衣自證身份的時間。尤其是這種危難關頭,他心情肯定極其煩躁不耐,要是流浪貓沒眼力見地湊上去,叫一聲都來不及就會被一腳踢飛。
淩衣想了想,保險起見,他要不在身上戴個以前的飾品好了。
于是他在林折雪的房間附近轉悠了幾圈,又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卧室。搜尋一圈,什麼意義特殊的東西都沒找到。
雖然這的确隻是他任務間隙中短暫歇腳的小憩之地,但也不是空空如也……回月魑路上,林哥送的優惠券,慕容潇塞的洋娃娃,幫小聞帶的香囊藥包,他都會順路帶進這個房間,有些找機會拿出去了,大部分都還留在原處。
但那些東西,似乎都被慕容潇收得差不多了。
小貓氣得喵喵叫,日常怒罵臭小子,這次又不打招呼就亂動他的東西!
等慕容潇回來,他要把臭小子的水杯全部碰倒!全!部!
他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淩衣漸漸有些焦躁了。此一時彼一時,以前的慕容潇是月魑骨幹,是重要勞動力,在外奔波多久都無所謂。但現在的慕容潇已經是首領了……哪個大組織的首領天天在外面親力親為的?
何況,他還是沒太習慣于自己貓的身份,不知道在慕容潇回來之前,還能用這具貓的身體做什麼。
他攤開一桌稿紙将自己近日所見所聞都簡略寫在了紙上,然後……去幹什麼?
找小聞嗎?
他當然也可以先向小聞證明自己的身份,小聞一定會盡快聯系上慕容潇,但他潛意識裡害怕把小聞牽扯進來……知道他變成貓的人,怎麼說也是越少越好。
何況,小聞舟車勞頓一天,現在肯定很累了。
他也很累。
但他不太敢睡覺……讀取記憶的特殊能力貌似是有副作用的,會被迫讀取。
身邊沒人的時候,他就隻能讀取自己的記憶……
不管好事壞事,都是上輩子的事了,變成貓的時候再憶起,徒增傷悲懊悔。
他不想卷入那種情緒,又溜出門在月魑巡邏。人真少啊,塔裡最近肯定很不太平……
總部冷清得近乎陌生。
不止是因為人少,每個地方給淩衣的感覺都不一樣了。或許是因為他從一米八的人變成一紮高的小貓,長廊顯得沒有盡頭,綠植變得高不可攀,整座建築都高聳陰冷起來。
不,不是因為變成貓。
首領和林哥相繼去世後,他就感到這鬼地方一天比一天陰森,一天比一天空蕩。四面八方的銅牆鐵壁仿佛向他傾軋過來,他避無可避,飛奔逃竄,一直跑到了天台上……
微風徐徐。
他稍稍喘息。
“任它拂面而過,笑一下……”
再次想起了林哥的聲音,緊跟着卻意識到林哥已經死了,一瞬間,轟鳴的痛苦淹沒了一切,頭頂的繁星和腳下的燈火都熄滅了……
對了……那裡不是天台……
是處刑台。
然後,他就死了。
然後,這裡變得更加冷寂陰森。
如果他還活着,慕容潇和小聞就不用出去了。
到底為什麼要跳下去。
明明還有很多事要做,為什麼不管不顧?
林哥一死,他就又變得如此軟弱了嗎……
小貓停下腳步,望着身邊熟悉的角落。不久前,他經過這裡,瞥過一眼。很久以前,他還在這個角落睡過一晚。
那次,他白天失手殺了人,晚上總是夢到猩紅一片的噩夢,被吓醒,小聲啜泣,被同伴們趕出了宿舍。
他在長廊上走了很久才看到這個角落,狹小逼仄,有茂盛的綠植遮擋,又冷又怕又疲憊的他毫不猶豫就鑽了進去。
角落裡還是很冷,他出來時隻穿了一隻鞋子,另一隻腳凍得比鐵闆還冷。但他仍舊蜷着身子睡着了,這次很好,沒做噩夢,隻是夢到了那個不到一米高的黑石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