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溫辭話裡有笑意,卻又仿佛咬牙切齒,她一把掀開雲川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起身就準備離開。雲川立刻跑去占着樓梯口的位置。
溫辭眯起眼睛:“你算什麼,也敢堵我的路?”
雲川對溫辭話裡的諷刺毫無察覺,她一派天真而執着地說道:“是啊,這就是我想問的,我是什麼人呢?”
溫辭沉默地望着她,繼而微微移開目光,從她的肩頭向後看去。樓梯下的阿福對着一小塊欄杆來回擦,時不時瞄他們一眼。而在更遠的地方,許多仙門弟子正在樓内走動,面目陌生的客人熱烈讨論着魇師盟會,來往的小厮夥計大聲喧嘩。
雲川就在這一派和平的,溫暖的景象旁邊,仿佛完全不曾察覺其中的危機四伏。
那可是針對她的危機四伏。
怪不得這人幾十年裡一直不肯下山,就她這種做派,就算名聲最好時下山都能到處惹禍招殃。
溫辭偏過頭似笑非笑道:“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也配跟我說話?你可知外面的人想同我說話就要先花白銀千兩。而樓内的人要想跟我說話,就要伺候我,供我驅使。你占了哪樣?”
“都不占。”雲川回答得很快。
溫辭一字一頓道:“那就給我滾。”
二人的對話結束于此,阿福眼觀鼻鼻觀心,聽着耳邊蹬蹬蹬的下樓聲,偷偷一瞥便看見了溫辭走遠的身影。他松了一口氣又開始納悶,方才這溫美人明明是叫雲川滾,怎麼最後自己下來了?
而且這會兒溫美人的聲音怎麼聽起來像個男人,難不成是睡啞了?
他轉過身擡頭看去,雲川還站在頂樓的樓梯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于是阿福收了抹布幾步跑上樓,苦口婆心道:“你問的都是些什麼怪話,發瘋也别找溫辭啊!她可不是好相與的,今日這麼嘲你兩句就走掉,已然是高擡貴手謝天謝地了!”
要是換了别人,白天吵醒瞌睡的溫辭,還沒頭沒腦地問一堆奇怪的問題,溫辭不把人怼到無地自容決不罷休。這回溫美人雖然也沒幾句好話,卻也沒發脾氣,真是新奇事兒。
雲川卻問阿福說:“你覺得我能伺候溫辭嗎?”
“……你被她的美貌迷惑了?嫌命長呢?”阿福一臉苦大仇深,他拉着她就要往下走:“走走走,别在這裡站着,人家道長們都囑咐過讓我們無事别上頂樓。”
“為什麼?”
阿福一指頂樓中央放着的厚實雕花梨木闆,說道:“這裡放了人家魇師的寶貝呗。他們要比試那什麼魇術,到時候選出一位盟主出來。昨日在這裡抽了個簽分好組,兩兩對決,名牌都挂在這木闆上。”
“這牌子有什麼用?”雲川随着阿福指的方向看去。
“哎呀,就是比試誰落敗了名牌就會自個兒掉下來,赢了的升上去與另一組裡赢的那個對決,哪一個木牌能爬到雕花木闆的頂端就當上盟主了。樓頂的鎏金珠子就掉下來,落在勝者的手裡,權當是彩頭,送給新上任的魇師盟主。”
雲川由着阿福把自己拽下樓去,那模糊的木闆便随着阿福的解說消失在視野裡。阿福對着雲川好一番語重心長的勸告,細數溫辭的各種惡劣行徑,讓她離溫辭遠一點,别去觸黴頭。雲川安安靜靜地聽着,半句反駁也沒有。
阿福自以為算呆子已經轉移了注意,自己勸說成功,功德圓滿。他哼着小曲兒心滿意足地離開後,雲川卻從袖子裡拿出謝玉珠給她的銀票,正反看了看。
那是五百兩銀子。
還差五百兩。
雲川思索片刻,把那銀票揣進袖子裡,再回到謝玉珠的房間。
那個姑娘還心灰意冷地癱在床上,保持着跟雲川出去時一模一樣的姿勢。雲川走進房門坐在謝玉珠的床邊。
“你有沒有想要的東西?”雲川直入主題。
謝玉珠聽出是雲川的聲音,悶悶地哼了一聲:“我想要自由。”
雲川看了一眼自己壞掉的镯子,眼下這個镯子還需要修兩天,不一定能趕上莊叔把謝玉珠送走的時間。
“除此之外還有嗎?”
“我想看他們魇師比試!”
“怎麼看?”
“用銅鏡看呀,等盟會當天,魇師在摘月樓的高台上入夢,那些宗門來賓就會用雅座上的大銅鏡看夢境裡的情景。”
雲川想了想,說道:“那我搬一台銅鏡回來讓你看魇師比試,你給我五百兩銀子吧。”
癱在床上好幾個時辰的謝玉珠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瞪大眼睛:“五百兩?我昨日才給了你五百兩,加在一起都一千兩了!你要幹什麼?”
雲川安然道:“你想看魇師比試嗎?”
謝玉珠欲言又止地望着雲川,滿眼放光,嘴上卻說:“這樣不好吧……”
頓了頓,她快速補充道:“不過逍遙門的席位上放了三面銅鏡,我覺得是有點多。”
“所以說……”
謝玉珠雙手握住雲川的手:“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