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慨之餘,謝玉珠往前挪了挪,靠近溫辭道:“巫先生,我天天喊您巫先生,卻不知道您本名叫什麼啊?”
夢墟主人低頭看她一眼,不鹹不淡道:“巫恩辭。”
謝玉珠沉默片刻,露出理解的表情,說道:“确實,這年頭誰行走江湖誰還用本名啊,您不願意說也是正常的,溫辭這個别名兒也挺好聽的。”
謝玉珠說着說着,就心生疑惑。自己如此善解人意,溫辭為何要用一種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自己?方才不是他說自己就叫溫辭嗎?這不是擺明了不願意她再追問本名嘛。
謝玉珠絲毫沒考慮過“巫恩”這倆字連讀被她當成“溫”的可能性,話鋒一轉,回到正事兒上來:“我老叫您巫先生,您又是魇師,這太容易暴露了。不是還有人在追殺您呢嗎?我覺得我得換個稱呼。”
“哦?你想叫我什麼?”
“我叫您二師父吧!”
呼呼的夜風吹得溫辭一個趔趄,他慢慢轉過身來看向謝玉珠,挑着眉毛重複道:“二師父?”
“是啊!是這樣,您看我們三個人同行,這關系怎麼說呢?不好說呀!但是如果你們倆都是我的師父,倆師父帶一個徒弟出來曆練,那就很合理了。”謝玉珠理直氣壯,眉飛色舞。
溫辭指向葉憫微:“憑什麼她是大師父,我是二師父?”
葉憫微正趴在小舟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劃着,明顯還想着她的靈脈圖,完全沒有參與讨論的意思。
“這不是有個先來後到嘛,而且算年齡的話,大師父也比您大。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這不重要!”
謝玉珠急忙安撫。
溫辭冷冷地盯着謝玉珠,後者在這種目光下漸漸收起笑容,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道:“其實我就是這幾天看您施展魇術出神入化,也想跟您學學。”
溫辭幹脆利落地回絕:“不行。”
“您别這麼急着拒絕呀!您不是說我對大師父殷勤又關心嘛,您收了我那也有這樣的徒弟了!您先考慮考慮,我不着急,我就先把您當師父尊着。”
謝玉珠不管那麼許多,她爹常說時機最重要,要能抹得下臉面,她先把坑占下來再說。
于是從此之後,不管溫辭如何回應,謝玉珠就隻管喊葉憫微大師父,喊溫辭二師父。
溫辭不勝其擾,對葉憫微說:“那晚在浮舟上,我就該把你徒弟丢下去。”
“她也是你的徒弟。”
“她什麼時候是我徒弟了?”
“我聽說是徒弟讓師父成為了師父。這麼說來,她喊你師父,你就是她師父了。”
葉憫微說得理所當然,溫辭瞪圓眼睛,氣道豈有此理。
他們三人每日白天投宿,夜晚出行,真正是晝伏夜出。七日之後,轉轉悠悠來到了北邊的冀州青陽渡。上一次葉憫微的魇獸傳出消息便是在此地,僅三日就消失不見,期間也未留下靈器或蒼晶。仙門與魇師都沒來得及抓住它,估計它是途經此地要去往别處。
他們剛到此處不久,在一家酒樓落腳。青陽渡本就是個小地方,這酒樓規模也不大,生意卻十分興隆。自他們坐下後賓客絡繹不絕,此時大堂烏泱泱的坐滿了形形色色的客人,大家高談闊論,人聲鼎沸。
他們一行三人便坐在這酒樓偏僻的小角落裡。溫辭趴在桌子上,頭埋在臂彎裡,臉越壓越低,仿佛馬上就要沉入夢鄉。
按計劃他們要在此地停留幾日,尋找有關于魇獸的線索。
菜與酒散發出的熱熱蒸氣間,來回晃動的人頭之上,日光朦胧彎曲。從那朦胧日光中掠過一面破舊模糊的旗子,有個人的聲音在嘈雜中響起來。
“倒黴啊,真是倒黴!老闆你今天要倒大黴!”
來人一襲藏青色道袍,渾身連同左眼纏滿布條,揮舞着竹竿一樣的胳膊裝神弄鬼。
謝玉珠瞧見那面寫着“神機妙算”的旗子,吃了一驚:“那個人……不是蒼術先生嗎?”
溫辭聞言擡起頭來,葉憫微也轉頭去看過去,在這種人群擁擠的環境裡,她并沒有戴視石,視線裡朦胧一片。
隻看到那高高的旗子搖搖晃晃,老闆高聲罵道:“死算命的,說什麼胡話呢?老子今兒生意這麼好,賺錢還來不及,什麼倒黴,晦氣!”
幾個夥計來想把蒼術轟走,推搡間蒼術嚷嚷:“事出反常必有妖!您今天生意突然這麼好,福兮禍之所伏,您要遇災喽!”
夥計們拉扯着蒼術,蒼術瘦瘦弱弱卻居然沒有被扯開,抓着櫃台就是不松手。一時間櫃台那裡圍了一圈人,你拉我拽熱鬧成一團。
正在謝玉珠驚奇于蒼術的出現時,溫辭的卻慢慢地從桌上直起身體,說道:“酒樓裡的人有問題。”
謝玉珠環顧四周,納悶道:“哪裡有問題了?”
“他們在看我們。”
葉憫微雖然看不清楚,卻實在地回答:“那應該是因為你好看。”
“櫃台那邊鬧得那麼熱鬧,他們怎麼一點兒也不感興趣?我總比不上熱鬧好看。”溫辭已經清醒過來,冷聲說道。
他抓住葉憫微的手腕,不急不忙地站起來:“我們走。”
葉憫微與謝玉珠跟着起身。謝玉珠沒察覺到什麼不妥,她可惜道:“二師父,剛剛點的菜還沒上呢……”
她話音未落,剛一起身就見滿堂食客唰得一下子全站了起來。剛剛還熱鬧的大堂轉瞬寂靜,唯有筷子落地的聲響清晰得驚人,高矮胖瘦打扮各異的人,目光全部集中在他們三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