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工作日的上午,王昊絕對不會出現在醫院裡的時間。
許君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低着頭不說話。
而上官聿則剛拜托查房護士将病床搖起一半,此時正半坐半靠在病床上,端着水杯安靜地喝水。
靜默良久,還是許君先開了口。
“你的腿,已經确診了嗎?”
“是的。”上官聿淡淡地說,就好像是在談論别人的事情。
“那你以後……”
“都站不起來了,要坐輪椅。”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許君有點窘迫,“我是說,你的工作……”
“你覺得我這樣,還能找到什麼工作。”
被噎了一下的許君:“……小聿,你變了很多,你以前、不會這麼……”
咄咄逼人的。
“是嗎?”上官聿笑了一下,“可能吧。”
又是沉默。
上官聿偏頭看了許君一眼,發現他雙手緊緊交握着,不停地絞着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上官聿感覺自己似乎猜到許君想說什麼、但卻礙于情面不好開口,便索性痛快地給他遞了個台階。
“想說什麼就說吧。”
事實上,上官聿已經隐隐猜到許君想說什麼了。
“我……”許君頓了一下,然後深深吸了口氣,繼續道,“小聿,我大你三歲,下半年就要30了。”
“你也知道,30是道坎,到了這道坎還沒有結婚的人,就會被催婚。”
“我媽最近跟我說了好多次,她同學家的女兒留學回來,各方面的條件都跟我很合适,讓我約出來見面……”
話已至此,什麼都明白了。
盡管從許君在出事後的逐漸疏遠已經窺到了一些預兆,盡管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當親耳聽到許君說出這些話之後,上官聿的心還是結結實實的痛了一下。
他原本以為,那顆心已經不會再痛了。
見上官聿神色沉寂、避而不語,許君扶了下眼鏡,有些艱澀地繼續說:“小聿,我和你的情況不一樣,除了對自己,我還要對家人、對父母負責,我沒法像你一樣潇灑,隻考慮自己,我、我還要顧及他們的感受,所以,我還是決定試試。”
“小聿,你别怪我。”
說着,許君身體前傾,伸出手想要握住上官聿的手,卻被上官聿輕巧的躲開了。
“你走吧。”上官聿輕輕地說,看起來好像沒有任何情緒。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已經空了、碎了、無藥可救了。
“小聿,你别這樣,你可以罵我、可以打我,你把情緒發洩出來,我、我不想看到你這樣,我會難受的。”
上官聿緩緩地偏過頭,靜靜地看着滿臉寫着關心的許君,竟然笑了出來。
“分開吧,許君,别再見面了。”
……
回憶的“電影”緩緩落下帷幕,上官聿雙目放空地盯着空白一片的天花闆,感覺身下柔軟的床墊仿佛變成了泥濘的沼澤,将孤身一人的他一點點吞噬。
上官聿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向下沉淪,被全世界、被所有人抛棄,直到……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聿哥,”房門外,響起了左舟小心翼翼又充滿關切的聲音,“你還好嗎?我能進去嗎?”
沉淪暫停,沼澤停下吞噬,上官聿睜開眼睛,看着熟悉的一切,感覺好像重新回到了人間。
“聿哥?”等了一陣,也沒等到回應,左舟隻好又叫了一聲。
“我沒事。”上官聿隻好啞着嗓子應了一聲。
“那我進來吧?”
明明是一個疑問句,但左舟卻在話音将落未落的瞬間就已經推開了門。
原本還想拒絕卻沒來得及的上官聿:……
左舟進屋之後,先是快步走到床邊,緊張地将上官聿上下左右看了一遍,确認他身上沒有傷口之後,才微不可聞的松了口氣:“聿哥,昊哥走了,他讓我跟你道歉來着。”
上官聿“嗯”了一聲,顯然并不想多談這個話題。
“我累了,想睡了。”
這是要趕左舟走的意思,左舟聽懂了,但他假裝沒懂,賴着不走。
“我熬了點羊湯,天涼了,晚上濕氣重,聿哥你喝一碗再睡吧。”
“……”
“我給你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