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入眠的一夜，上官聿心裡煩翻來覆去地一直到快兩點才昏昏沉沉地睡着。

他平時早上都是八點起床的，可是今天早上卻一覺到了快九點。

起床簡單洗漱之後，上官聿猶豫着要不要到客廳待着。畢竟經過昨天晚上得事情，上官聿覺得再和左舟見面多少有點尴尬。

左舟昨天說今天離開，也不知道這個點了他走了沒有。

上官聿在心裡默想着，然後他操縱着輪椅來到門邊，側耳聽了聽門外的動靜，聽了一陣也沒聽到什麼聲音之後，他忍不住覺得自己好笑。

這是自己的家，自己為什麼要躲着不出去，再說，就算尴尬，也不至于不能見面。畢竟，在上官聿的心底深處，他不認為自己是想以後永遠都不再見到左舟的。

這樣想着，上官聿便坦然地打開了門，操縱着輪椅往客廳走去。

餐桌上擺着做好的早餐，并且貼心的用碗和盤子蓋住保溫，但卻不見左舟的身影。

上官聿松了口氣，但緊接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和空虛感又如潮水般将他籠罩。

他難以形容這種心情，更難以解釋自己為什麼會産生這樣的情緒。

上官聿深吸口氣，逃避似的強制自己咽下這種情緒，然後操縱着輪椅緩慢地來到餐桌邊，動手翻開了那些蓋的一絲不苟的碗盤。

也許因為是左舟做給自己的最後一頓早餐，這一餐相當豐富，光是小菜就有四盤，小籠包、小花卷和小油條也還呼呼冒着微弱的熱氣，不知道是左舟算到了自己今天會晚起，還是在此之前已經重新加熱過。

想到這裡，上官聿心裡有點酸溜溜的，眼睛也感覺不太舒服。他拿起小花卷咬了一口，沒什麼滋味地吃了起來。

餐桌上沒有字條，手機裡也沒有消息，所以左舟是因為昨天我的态度、還有我說那些話而生氣的不告而别了？

上官聿一邊機械地吃着早餐，一邊忍不住心想。

昨晚說話好像确實有點過，尤其是故意說左舟如果缺錢自己可以繼續資助他那裡。

雖然自己并沒有任何嘲諷譏诮的意思，隻不過是想讓左舟快走，但現在再回憶起那個時候左舟的表情的話，好像是真的受傷了。

上官聿忍不住有些自責，雖然左舟在自己的真實身份上這一點确實隐瞞了自己，但這段時間以來，左舟為了照顧他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那麼的細緻入微、那麼的任勞任怨，除了發自内心地想對自己好，上官聿想不到還會有其他的理由。

可就是這樣一個赤子之心的左舟，卻被自己說出的話深深傷害了……

上官聿越想越自責、越想越覺得心裡不是滋味，連早飯都覺得不香了。他放下手裡隻剩下最後一口的小花卷，靠在輪椅上重重地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上官聿突然聽到門口的方向傳來了響動。

一開始，上官聿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可接下來那越來越響的開門聲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這一切并不是他的幻覺。

知道他家密碼的除了他就隻有王昊和左舟，而這個點，王昊顯然并不會來……

上官聿屏住呼吸，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目光也鎖定到了門口的方向。

下一秒，門被從外面打開，然後，左舟就兩手提着滿滿當當的大包小包走了進來。

他走進來一看到上官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笑着說：“聿哥，你醒啦？”

“嗯。”

上官聿有點恍惚地應了一聲，因為就在前一個瞬間，他還以為左舟因為昨晚的事情而不告而别了。

“早飯涼了嗎？需要我再熱一下嗎？”左舟看着餐桌上沒怎麼被動過的早餐，有些擔憂地問。

“沒有，不用。”上官聿說完，又怕左舟誤會似的補充道，“我剛起，剛坐這兒吃飯。”

“哦，那你吃着。”左舟這才笑起來，顯然沒有注意到上官聿這解釋背後的心虛，“我把東西收拾一下。”

說完，左舟就拎着大包小包的走進廚房，一邊開始麻利地收拾，一邊囑咐道：“我買了好多半成品，你加熱一下或者水煮一下就能吃的，雖然肯定沒有現做的好但也總比外賣要健康一些。”

“水餃和馄饨放在冰箱最下面一層了，然後還有披薩和牛肉餅，這兩個放進烤箱裡180度烤10分鐘就能吃的，你記不住的話也沒有關系，待會兒我會寫下來貼包裝袋上，你想吃了拿的時候就能看到。”

“湯圓買的你愛吃的黑芝麻，不過這次木糖醇的賣完了，隻買到普通的，聿哥你記得一次不要多吃，最多4個，記住了哦。”

“還有那種袋裝的燒雞燒鵝牛肉，打開之後就能吃，但這種應該放了很多防腐劑，最好不要經常吃，一兩個星期吃一次就行了……”

上官聿坐在餐桌邊，聽着左舟事無巨細地安排自己的生活，心頭不由升騰起一種奇妙的情緒。

左舟明明是兩個人裡更年輕的那個，但從成年後再見面開始，就一直是左舟在單方面的照顧自己。

并且這種照顧并不隻是基于自己身有殘疾、而左舟卻是個健全的人上，事實上，上官聿覺得自己即使是在事故之前，也做不到像現在隻有20歲的左舟這樣的貼心和周到。

左舟忙活完，從廚房走出來，看到一桌子早餐還是沒怎麼動，便走過來蹲在上官聿的身前，仰頭看着他問：“聿哥，怎麼不吃呢？不合胃口嗎？”

“……沒有，不餓。”

“哦，那我給剝個雞蛋？你吃蛋白、我吃蛋黃？”

“……不用了。”

上官聿想起左舟剛到他家的時候，就表露過知道自己不愛吃蛋黃，還有媽媽愛做的那些菜，他也都知道并且還做出來了。

當時隻當是巧合，并沒有多想，現在想來，左舟居然還記得9年前自己和他相處不到兩個月間的那麼多事情。

“好吧。”左舟湊近了些，很自然地将手臂搭在了上官聿的腿上，“那我先收起來，等你想吃的時候我再……你再熱一下就行了。”

“……”

上官聿都沒怎麼聽清左舟的話，因為在左舟把手臂搭在他腿上并且還把身體靠過來挨着他的腿的時候，他的大腦就開始一片空白了。

很奇怪，明明小腿是沒有知覺的，可為什麼上官聿會有一種隔着衣褲都要被左舟滾燙的體溫給灼傷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