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東氣鼓鼓瞪着他,回嘴道:“我他媽還想問你要幹什麼呢?睡個覺也不老實,老子手腕都要被你捏碎了,還不放手?”
陸學林被他罵得回過神,見自己果然如徐東所說那般,一隻手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仿佛抓了什麼燙手山芋,陸學林慌不疊松開,把徐東推得遠遠的。
徐東的腕上紅了一片,指痕明顯,輕輕一摸就疼得不行,足以證明陸學林到底使了多大的勁。
他抽着氣将手腕的淤血揉散,喋喋不休抱怨道,“我不過就說了那樣一句話,你罵了還不解氣,趁我睡着還偷偷動手。背後使壞算什麼本事,你要是看我不順眼,咱倆就出去打一架,誰慫誰是孫子。”
陸學林神色難辨看了他一眼,沒有解釋。
片刻後,他指着林硯池,沒頭沒尾來了句:“以後你倆換床睡。”
徐東氣笑了:“你說換就換,憑什麼?一覺睡醒你就開始擺譜,真拿這當自己家了?想當少爺就滾回家去,這兒可沒人會慣着你。”
大清早的,陸學林把自己搞成這樣,不道歉就算了,一開口就是這般頤指氣使讓人換床,徐東這種暴脾氣能忍得了他就怪了。
聽到兩人的争吵,宿舍裡睡眼惺忪的知青們都瞬間清醒過來,盯着兩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自诩幫理不幫親的林硯池也微微冷了臉道:“陸知青,這回真是你過分了。”
陸學林心煩意亂,起床整理好自己的被子,扔下一句“愛換不換”就出了門。
徐東握緊拳頭,指節捏得咔咔作響。
林硯池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搖頭歎氣道:“你們倆最近怎麼搞的,都吃火藥啦,明明之前不這樣的。”
陸學林性子是霸道冷傲了些,卻很少主動和人發生摩擦。
他和徐東因為洗澡的事情鬧過一些不愉快,可那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隻要不當着他的面說那些不中聽的話,他基本都懶得搭理人。
這兩天不知道怎麼回事,脾氣大得不行,面對徐東時,更是陰晴不定,不知道還以為兩人多大仇呢。
徐東是個直腸子,心裡沒那麼多彎彎繞繞,聞言便道:“我哪知道他為什麼,可能就是看不慣,故意針對我。”
這話說得又惱怒又委屈,想他徐東為人素來仗義,除了林硯池,在知青點好友不少,不知陸學林怎麼就偏偏和他不對付。
不就是昨天說了他一句,至于嗎?罵也罵了,打也打了,現在還要換床,這事放在誰身上都不會舒坦。
陸學林說什麼他就做什麼,他還要不要面子了?
徐東可不會依着他:“他讓我換床,我偏不換,看他能把我怎麼樣。不想挨着我,簡單啊,自己找人換去。”
陸學林确實拿他沒有辦法,也不打算拿他怎麼樣。
他知道徐東不會乖乖聽話換床,就另外想了個法子。
晚上,等徐東洗漱完回到宿舍後,發現睡覺的地方和往常有點不一樣。
陸學林把被子放在了兩人的木床之間,效仿那戲文裡的梁山伯和祝英台,用被子隔出了一條泾渭分明的楚河漢界,一副不想和他有半分沾惹的樣子。
徐東輕嗤一聲,隻覺得這人腦子有坑。
祝英台這樣做,是因為害怕梁山伯發現她的女兒之身,陸學林東施效颦,誰看了不說一句矯情。
睡覺的木闆床本來就不寬闊,他還把被子這樣放,也不知道在作個什麼勁兒。
盡管這床被子大半都放在了陸學林的床上,并沒有擠壓到他睡覺的空間,徐東還是覺得不順眼。上床睡覺的時候故意伸展雙腿,把中間的被子往陸學林那邊踢了兩腳,将疊得整齊的被子弄得亂成一團,他心中才舒服了些。
“徐東!”
陸學林壓着聲音,語氣帶着幾分警告。
徐東怕把人惹毛,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夢呓兩聲,背過身去偷偷笑了笑,很快便閉上了眼。
等他那邊沒有動靜,陸學林才沉沉吐了口氣。
本以為隔了床被子就無事發生,沒想到,這晚還是做了那樣詭異的夢。
陸學林長這麼大,做過的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那些光怪陸離的夢毫無邏輯,也不連貫,醒來隻能回憶二三。
這幾天的夢卻讓他身臨其境,真實得仿佛親身經曆過。
醒來之後不僅把夢中的内容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連夢裡的場景都能分毫不差的臨摹出來。
真是奇了怪。
他被夢中的人攪得不得安甯,不到上工時間,就突然驚醒,額上貼了幾縷被汗打濕的頭發,陸學林伸手往後薅了薅,露出了他那張清俊的臉。
旁邊的人睡姿極差,擺成個大字型,一條腿還越過被子橫跨到了他身上。
徐東睡覺不算規矩,但也從來沒有這樣不雅觀過,陸學林知道,他多半是故意的。
這人記仇得很,睡覺都想方設法讓他不痛快。
陸學林踹開他的腿,慢騰騰從床上坐了起來。
時間還早,宿舍裡的人都還在呼呼大睡,他也沒着急洗漱,坐在床頭,神色晦暗不明地盯着徐東看了很久。
旁邊的人渾然不覺,睡得正香,身上的工字背心歪歪斜斜的卷了起來,露出了一副堅實有力的軀體。
因為性子莽撞,又愛拿拳頭威脅人,徐東就給人一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