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東愣了愣,旋即掏了掏耳朵道:“大聲點,我沒聽清。”
瞧着他那有些壓不住的嘴角,陸學林搖了搖頭道:“沒聽清就算了。”
徐東嚷嚷:“嘿,你這個人怎麼這樣?”
“我怎樣?”
徐東毫不留情的控訴他:“剛還說要跟我當牛做馬,現在卻連一句好聽的話都不願說,我就知道你心不誠。”
陸學林嘴角有笑意劃過,把人弄炸毛了,他又去哄。
“我确實是誠心感激你,也是真的想和你道歉。”
徐東撇了撇嘴,手指揪着床單不去看他,兩隻耳朵卻高高豎起,想聽他再說幾句服軟的話。
陸學林也沒讓他失望,繼續說道:“之前是我不對,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遲遲沒有下文,徐東轉頭看向他,忍不住道:“這就沒啦?”
陸學林實話實說道:“其他的我說不出口。”
以他的性子,讓他說出這些話已經夠讓他為難了。
徐東要的也隻是個态度,并不是真的想讓陸學林在他跟前伏低做小。
“算了,我知道你這個人全身上下,就屬嘴巴最硬,我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你這回吧。”
徐東單手握拳,在陸學林身上捶了一下,這事也就算翻篇了。
兩人重歸于好,徐東忍不住抱怨:“也不知道你怎麼就這麼倒黴,蛇都快冬眠了,你居然還會被咬。”
這事說起來也怪陸學林自己腳賤,這幾天他心裡不痛快,路過竹林看到枯葉堆成的小山坡,想發洩一下心裡的郁悶,就伸腳踢了踢。
殊不知蛇這種生物是最喜歡陰暗潮濕不見陽光的地方,陸學林一腳踢散了人家的栖息地,可不得被狠狠報複。
徐東聽了連連搖頭:“你就是活該。”
陸學林想頂嘴,卻沒辦法辯駁。
“你腳賤卻算了,還連累我也跟着倒黴。”徐東将自己受傷的腿伸到陸學林跟前,“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疼。”
護士給他上了藥,傷口處也用紗布包紮着。
陸學林擡手,輕輕撫摸着徐東傷口周圍的皮膚。
他的指尖冰冰涼涼的,徐東隻覺得被他摸過的地方又癢又冷,忍不住躲了躲,一不小心卻又扯到了自己的傷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緩了會兒罵罵咧咧道:“看來你不僅腳賤,手也賤,以後再亂摸,我就把你那雙爪子給剁了。”
陸學林沒把他的話放心上,收回手道:“好好休息,别折騰了。”
背着他跑了那麼遠的路,徐東确實有些勞累。之前擔心他的傷勢,精神也很緊繃,這會兒放松後,困意和倦意慢慢襲來。
他懶得動彈,讓陸學林往裡靠了靠,兩人擠在一張床上休息。
兩隻眼皮已經有些睜不開了,徐東邊打哈欠邊道:“你也别嫌我身上髒,條件有限,有啥問題你都給我忍着。”
“陳奶奶家的狗你也沒白喂,要不是它機靈來找我,你恐怕真得嗝屁。”
“看在它這麼通人性的份上,下次别喂火腿腸了,獎勵它吃點肉吧……”
徐東喋喋不休的說着話,越到後面聲音越小,一會兒,病房裡便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陸學林坐在病床上,靜靜凝視了徐東很久很久,連日的焦躁不快在他聲聲抱怨中一掃而光,他細細端詳着徐東的眉眼,那顆冰封已久,豎着圍牆,鋪滿荊棘的心髒,此刻像有陽光照入,生出了幾分暖意來。
之前吵架時徐東曾說,沒有人願意和他做朋友。
當時的陸學林很想反駁,告訴他自己在城裡有很多朋友,他們比徐東聰明,比徐東優秀,比徐東會審時度勢,更比他會看人下碟。
就是這樣一群人,在陸家得勢時,他們蜂擁而來,陸家失勢後,他們又一哄而散。
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實在太難。
像徐東這樣永遠懷揣着赤誠之心,不計較利益得失的人實在太少太少。
那些人或許身世比徐東好,腦筋比他轉得快,但是在陸學林心中,他們連徐東的指甲蓋都比不上。
他看着徐東,低聲呢喃:“不管我在你心裡排第幾,以後你在我這,永遠排第一。”
徐東嘴角上揚,面帶微笑,似乎正陷入一場美夢。
……
兩人在醫院住了兩天,第三天早晨,林硯池和趙亭松便趕着驢車來接他們回去。
醫生給他們說了注意事宜,開了點藥,就放他們回去了。
來時陸學林傷得重,回去時,倒是徐東開的藥更多。
他膝蓋上的傷口有些深,醫生讓他回去好好修養,傷好了後,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就是可能會留下一塊疤。
一塊疤而已,徐東一個大男人,不怎麼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