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同時回頭,但季水風僵直瞬間很快放松下來,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是,聯系不到,但是,誰能打過他?”
這種感覺不太對。時咎隐隐覺得不安,如此針對季水風,知道她重視的東西,甚至能精确到具體的人,絕對不會不知道季山月的實力,如果說除了醫院和孤兒院,季水風還是最珍視的什麼,那一定是季山月,在知道季山月能力的同時,還能如此大膽給出像預告一樣的字條,說明那個人是有把握同樣可以針對季山月的。
但時咎實在想不出來誰會對季水風充滿如此大的敵意,同時,能力在季山月之上。
時咎在心裡幾乎排除掉了舟之覆和淩超建,他之前還在想是不是他倆,但是今天交手後,發現這倆人如出一轍都是做事直來直去,有仇當面報,有話當面說,絕對不可能計劃倒數這樣的儀式感。他們隻想殺掉能力者,而季水風遇到的這個人隻針對她個人!
時咎看到沉皚去一邊打電話了,片刻,他回來搖頭說:“都不知道他在哪。”
頓了一下,他問:“上次聯系他說在哪?”
“他說……”季水風回想,“在文明中心後面巡查,然後……”
季水風眼睛亮了一瞬間,但也隻是一瞬間:“回老宅找夏癸!”
沉皚神色一凜,短促道:“走。”
三人一刻沒停迅速上車,在車上季水風嘗試給夏癸打電話,然而一直無人接聽。
見她又有些着急了,沉皚一邊開車一邊提醒道:“季水風,别什麼事沒發生,自己先慌了。夏癸經常不接電話,可能是在陪言不恩。”
季水風拿下手機,輕輕點頭,随即整個人靠在後座軟綿綿的枕頭上,長呼出一口氣。
時咎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她,順手打開車載音響,心想音樂安神,也剛好,裡面在播放着舒心的正念冥想音樂。那音樂流淌出來,季水風卻在後面皺起眉頭。
她的腦海依然無法把今天看到的場景抹去,那密密麻麻的刺,紮穿她的心髒。
依然想不明白這一切的原因,但似乎又能明白,那張紙條上,已經寫清楚了一切。
隻是時間太久遠了。
——“我若能說萬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話語,卻沒有愛,我就成了鳴的鑼、響的钹一般[23]。”
當她坐在醫院房間門口,看着床上整齊躺着的人,她控制不住不去想她把他們帶回來的那天,告訴他們,他們有家了,有家了,慢慢地,以後什麼都會有了。為什麼要牽連他們呢?
——“我若有先知講道之能,也明白各樣的奧秘、各樣的知識,而且有全備的信,叫我能夠移山,卻沒有愛,我就算不得什麼[24]。”
當她坐在孤兒院的院子裡時,耳邊依然充斥着小孩子們的歡笑,如同過去的很多年來到這裡。她卻不敢擡頭看一眼,因為擡頭隻有破碎。她有太多的期待與願望,她希望文明發展,她希望世界甯靜和平。但為什麼會牽連他們呢?
——“我若将所有的周濟窮人,又舍己身叫人焚燒,卻沒有愛,仍然與我無益[25]。”
她希望,有朝一日這個世界因為她,沒有人被傷害,沒有人被抛棄,沒有人痛苦;家人都能團聚,朋友都能重逢,愛人都能永恒。
——“愛是恒久忍耐;愛是永不止息[26]。”
季水風在疾馳平穩的車裡睡着了,她夢到小時候的時光,夢見那間不大的屋子,自己的小天地,也夢到她們的争吵,夢到自己受過的委屈,做過的錯事,夢到在醫院母親的決絕,最後這一切又全部化作泡沫,變成她前往文明中心時孤獨的背影。
時咎轉頭看到季水風睡着了,把音樂聲關小了些,他看着前方黑色鋪展開的路,隻有車燈在上下搖晃,照着這些幽暗。
“你怎麼想?”時咎低聲問。
沉皚在開車,聞言,淡淡開口:“很不好。”
時咎點頭,随即長歎一口氣。
本來隻是想來找找靈感,越是深入,越是窒息,好像一雙無形的手逐漸推着他們往前。
落入言威的圈套裡,現在教化所是沒辦法去了,還不知道虛疑病的下一個目标是誰,文明中心又接連出事,舟之覆和淩超建還沒解決,季水風這裡又有問題,每一件都難以止息。
相對來講,現在最好入手的,隻有舟之覆和淩超建。
汽車穿過山林,繞過蜿蜒小路,到四周都寂靜的老宅的時候已經淩晨了。言不恩穿着睡衣不開心地過來開門,看到來人,瞬間睡意與不爽全無。
“姐!!”她大喊,一下撲到了季水風身上,季水風則穩穩接住她,接着她立刻發現了季水風不太對,她掙紮着擡起頭,疑惑地用手抹了抹季水風的臉,問,“姐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哭過了?淋雨了?外面下雨了嗎?”
在言不恩的印象裡,季水風是世界上最堅強的人,無論什麼事都不會哭的,以前她父親帶着他們幾個訓練,那麼艱苦,她都是咬着牙堅持下來,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