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時庫蘭隐隐有些興奮,慧哥兒問時卻忍着沒說,隻說定下來再告訴慧哥兒。
原來今日隻是族裡商議,真正劃定草場還要去哈巴提那裡拿官府的契書。慧哥兒笑笑沒說話,從庫蘭臉上他知道不會是壞事,也就沒多問。
夜幕降臨,繁星閃爍,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憂愁。
愛打夫郎的巴雅此時就和狐朋狗友罵娘,他在族中沒什麼人緣兒,被分到的草場又遠又險,他豈能高興。此時一邊喝酒一邊罵酋長,謾罵聲不斷,胸中怒氣纾解不少,不覺越喝越多。
本來要在朋友家過夜,無奈朋友的婆娘素來厭煩巴雅動不動就打夫郎,說什麼也不留人。
巴雅罵罵咧咧地出門,冬夜裡天寒,他喝得又人事不省,哪裡認得回家的路,踉踉跄跄越走越遠。
等第二日被人找到時,已經縮在小河冰面上動也不動,早沒了氣,臉都是青白的,
胡侖别克沒想到剛分草場就出了人命,知道族裡這兩天恐怕不得安生。
哪裡都有惡人,在大晉也不乏吃絕戶的人,草原同樣不缺。
果然,當天巴雅家就鬧開了。
雖然巴雅的草場又遠又險,但也是草場啊。巴雅沒孩子,他的草場肯定還是在這一支族人裡分。加瑪一個再嫁的夫郎,給口飯吃就成了,能費多少銀錢呢?還是草場重要。
于是加瑪還在給巴雅穿喪服,外面就吵得不可開交。
跟巴雅關系最近的是阿勒瑪罕,可惜他也隻是嫁過來的夫郎,且也沒孩子,并沒有什麼話語權。
托汗也出席了,他七拐八拐的能跟巴雅扯上些關系,隻是遠了些,在大晉看來已經是出了五服了,本來可以不來的。但是族長都來了,每家也都有人出席,他冷眼旁觀,竟覺出些悲涼。
他無兒無女,如今也分了草場,等他百年之後,他的草場能不能真的交到庫蘭手中呢?
托汗越想,臉色愈發灰敗。他如今才四十多歲,原來一直身康體健的不顯年紀,此時看起來竟顯出幾分老相。
“酋長,我是巴雅的表親,是族人裡跟巴雅關系最近的漢子。你放心,在加瑪再嫁之前,我絕不會餓着他,好吃好喝的供着。再嫁的話他自己那份草場也能帶走,隻是巴雅的草場是我們族裡的,得留在族裡才行。”
巴雅的表親說道。他是個年近六十的老人,長相平平無奇,隻一雙眼睛閃着精光,一看就不是善茬。
涼州都能給女人雙兒分地,草原分草場更得如此,是以刺史特意吩咐過,部落分草場,女人雙兒也都是要有的,到時候嫁人也都可以帶走。
加瑪整個人木呆呆的,站在那裡跟個柱子似的,完全沒有反應。
自從巴雅打他而他敢反抗後,巴雅就不再敢放肆,每次打他都不敢下狠手。
他也看清了巴雅是個外請中幹的孬種,在家的日子過得舒心多了。
可突然間巴雅死了,他今天才知道,沒了男人的夫郎在族裡不被接受,甚至連族人都算不上。
是啊,他一個外族人嫁到喀日圖,男人死了,憑什麼要人家把他當成喀日圖人呢?哪怕他嫁了兩次都是嫁的喀日圖族人又如何?
“哈哈哈。”略帶瘋癫的笑容突兀地響起,打斷了巴雅表親的話。
衆人看去,隻見加瑪臉色蒼白,原來還有些黑的頭發竟有些灰白,右手顫巍巍指着喀日圖的族人們,笑得腰都直不起來,眼淚不住滾落,聲音尖銳,真似個瘋子一般。
“真是好笑。你也敢稱是巴雅表親。當初巴雅快三十了沒娶親,怎麼不見你管。如今巴雅死了,你倒是跳出來了。”
被小輩當衆譏諷,自稱巴雅表親的老人自覺顔面盡失,忍不住起身怒喝:“我們家的事,跟你一個外人何幹。拿着你的東西滾。”
“外人?我嫁了巴雅十年,到今天還是外人。”加瑪抹一把眼淚,指着巴雅表親嘲諷,“整日盯着小輩兒的媳婦夫郎看,一把年紀了也不嫌害臊,沒臉沒皮的老貨。”
原來這巴雅表親是個老色胚,仗着年紀大輩分高,整日在冬牧場遊蕩,看着好看些的婦人夫郎就盯着瞧,有時還會出口調戲幾句。連他幾個兒媳婦兒夫郎都躲着他走,在族裡名聲連巴雅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