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宋泓下意識拔出映雪劍,但并沒有起身,有師尊設下的結界庇護,外人闖不進院落,四下張望了一陣,确定周遭沒有可疑的動靜,他這才收劍起身,拎了闆凳回到師尊的卧房。
按道理講,他該住在東面的小屋子,但師尊都把他抱進主卧裡了,他當然要賴在這裡等師尊回來。
奈何卧房再好,宋泓也整夜沒睡,打坐調息了整晚,還沒到卯時便一個激靈睜開眼,換上便于活動的短打,笨手笨腳地束緊馬尾,他就鎖好結界往後山方向去。
師伯給他折的紙鶴在身前引路,四下山林盈着缺月的微光,宋泓輕易地看清楚蜿蜒而上的山路,踩過枯草的足音沙沙作響,偶爾發頂掠過一隻夜枭,翅膀張開猶如一片烏雲,在偶爾樹葉間竄出兩三山貓,趴在枝幹上向宋泓眨巴它們綠瑩瑩的眼。
宋泓一一颔首打了招呼,做足了新弟子的禮節: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紙鶴“嗖”地擠進被兩峰擠壓成一線的山路,宋泓也老老實實低頭,從石頭縫裡爬進去,忽地耳畔傳來穿石碎玉的水流聲,迎面而來也是潮濕清冽的水汽。
宋泓站穩身子定睛一看,隻見一銀白色的瀑布如飛練從天而降,水流擊打在碧波之上的昙花台,奏出了浩浩湯湯的樂章,而那平台之上、瀑布之中,有一白衣的高挑女子正飒飒舞劍,宋泓睜大眼睛細看,發覺女子渾身幹燥,沒有一點水珠沾染到她身上。
想來這就是李霜降師姐了,宋泓看一看天色,心裡哀歎:師姐起的真早,現在還遠沒到卯時呢。
紙鶴被宋泓收進了挂在脖子上的戒指裡,他同時拿出木闆和炭筆,刷刷地向師姐寫明來意。
還沒靠近擊水台向師姐展示木闆,師姐便如幽靈一般無聲息地飄到了他眼前,吓得他抱着木闆坐地上。
師姐負劍于身後,沒多搭理他,隻垂眸看向他手上的木闆,“我知道你,看過你跟二師伯比試的影像。”
她五官清雅秀麗,但眉宇間散發着淡淡的肅殺之氣,開口也凜冽得不近人情:“速度和反應力不錯,但劍法極為糟糕,可以說是根本沒入門。”
宋泓低頭領教,不敢吱聲。
師姐話鋒愈發淩厲:“另外你靈根資質低劣,縱使劍法練得純熟,也不會有多高的作為。”
宋泓一聽,不服氣戰勝了羞怯,用袖子擦幹淨闆子繼續寫:“師姐這是何意?”
“意思是勸你在二師伯正式收徒前離開宗門,回到凡間過普通人的日子,别妄想做師伯首徒修仙問道。”李霜降觑了他一眼,揮袖轉身,“基礎劍法我會傳授于你,方才這些話,你自己聽了好好考慮。”
“跟上來。”
說完,李霜降便輕身飛躍回平台上,姿态輕盈如同一隻白色的水鳥。
宋泓收回闆子爬起身,目測了岸邊到擊水台的距離,再看一看自己的短腿,憋着口氣紮進潭水裡,勉力向平台遊去。
他憤憤地想:我非要讓你們所有人都瞧瞧,我有資格當師尊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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楸吾頭疼地站在法陣的定點上,手搭涼棚看乾道宗掌門在鎖魔塔正門口跳大神,而位于楸吾斜對角定點的淩雲宗掌門也在不耐地打着哈欠。
這是他們在鎖魔塔前、為乾道宗掌門修補塔前法陣護法的第三天。
看來這次也要在這鬼地方待上一兩個月,塔前法陣結束還有塔内的法陣,一陣套一陣,這是乾道宗掌門溫若失的得意陣法——雖然沒法一勞永逸,且每次加固費時費力,但能成功将一界主級别的大魔頭關押百八十年,何嘗不使人得意呢?
“楸,我很快能再見你了。”魔頭連樾低沉沙啞的嗓音紮進了楸吾的耳道。
每次來加固陣法,這該死的蠢貨都會來這一招恐吓。
“你再見我之時,便是我斬斷你頭顱之日。”楸吾雙臂環住照霜劍,不厭其煩地給出相同的回答。
“可是你如今修為沒有太大長進,我能感覺出來,十年前的你和現在的你并無差别。”連樾陰沉的聲音裡彌漫開難耐的愉悅,“偷來的靈根到底是偷來的,你總有一天會在世人面前現出原形。”
楸吾神色不動,甚至回敬地勾起嘴角,逼線成音:“如今在世人眼裡,你才是那個弑父取元嬰的魔頭啊,師兄。”
“與魔族私通,弑父滅門,為禍仙界,哪一條是冤枉了你的?”
連樾陰慘慘的聲音散去,楸吾定神,瞥見溫若失收了神通,向他和淩雲宗掌門元祈喊道:
“二位,是時候入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