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懷疑大暑師兄的意思,隻是幾株花木上的斷口很像是被他的劍器所傷。”宋泓慌張起來,“但我也隻是跟大暑師兄交手過幾次,不敢完全确定。”
“盡管膽大些。”商翎勾一勾嘴角,“照理說,你是師叔唯一的弟子,這宗門上下無人能對你不敬。”
宋泓有點懵。
商翎補充說:“包括我和教你劍術的師姐,甚至包括我的師尊。”
宋泓聽明白了,這是讓他拿師尊的名頭去壓人。
他果斷地搖頭,一筆一劃地寫道:“我會自己查清楚,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
師兄笑意更深了些:“那你去吧,大暑可不會輕易把本命劍給你。”
宋泓隻略略地一行禮,繼續寫道:“還請師兄告知我,大暑師兄此時在何處修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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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偏西,看樹影的方向,午時過了三刻。
宋泓按照商翎師兄的指引,徑直趕去了大暑日常休憩住的院落。
此院落外也布有防護的結界,宋泓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拔了映雪劍就對着門闩砍。
據師兄所說,大暑和三師叔門下的其他兩名弟子合住,所以宋泓到院落前砸門時,額外道了聲叨擾。
一時火花四濺、振振有聲,宋泓在心裡數到第十下,門開了。
果不其然引來了其中的所有住戶,三位師兄面色黑沉如雨前天色,而那大暑照例站在中間,與另外兩位身形挺拔的師兄相比,像是兩山之間極低的盆地。
沒等他們開口質問,宋泓拿出準備好的木闆,其上規規矩矩地寫道:“我已經将院落探查完畢,确定是我自己的疏忽導緻師尊鐘愛的靈植被外來靈獸毀壞,此番前來叨擾,隻是想請師兄在我師尊面前美言幾句,讓我少受被師尊責罰之苦。”
大暑掃了一眼木闆,面上陰郁不悅的神情換成了淡淡的輕蔑。
“不請自來,且試圖毀壞結界,便是你求人的态度嗎?”大暑擡一擡手,示意兩邊的師兄弟退下,不緊不慢地召出本命長劍,以劍尖對準宋泓的脖頸,“二師伯來不及教你禮數,便别怪師兄教訓你了!”
宋泓等的就是這麼一下,他将木闆一收,扭身一躲,大暑的劍氣直直地斬斷了他身後的芒草。
大暑卻還不放過他,招招往宋泓要害處刺,宋泓隻管躲,待到身體顯眼處留下劍痕,周遭郁郁的芒草幾乎被斬了個幹淨,他才回手用映雪劍格擋。
“你跟着霜降姐修習許久,這劍術還是沒有半分長進!”大暑譏諷,面目猙獰了許多。
宋泓并不戀戰,有之前師尊和師姐的點撥,他輕易就從大暑制造的劍氣囚籠中逃脫,順便薅走了一大捧被斬斷的芒草,迅捷地逃之夭夭。
然而大暑的腦子竟還好使,很快覺察到不對,厲聲大喝:“站住!”
宋泓才不搭理他,把芒草收回須彌戒,便不要命地向山門奔去。
他本想今日一整天守在山門等師尊回來,卻不想因此事耽擱了半天,他心裡焦急,萬一錯過了師尊怎麼辦?
萬一師尊直接飛到了院落前,看到那一地狼藉了怎麼辦?
身後大暑禦劍窮追不舍,宋泓一面躲避一面暗暗叫苦,早知道就讓商翎師兄跟着他一道來了,奈何他臉皮薄,不太好意思麻煩師兄。
“宋泓,師伯府邸結界被毀、靈植被踐踏是闆上釘釘的事!你以為拉我下水,師伯就會免除對你的責罰嗎?”
大暑在半空追逐盤旋,猶如一隻聒噪的烏鴉,聲嘶力竭地威脅着宋泓。
宋泓知道,大暑心虛了。
其實宋泓也推測不出大暑究竟做了什麼,他能做的隻是盡可能地搜集證據,盡到自己的責任而已,但看大暑這氣急敗壞的模樣,本來不太笃定的宋泓笃定了,大暑一定做了比那些靈獸還過分的事情。
大暑在害怕被師尊責罰。
宋泓想明白這點,身子不自覺一滞,大暑的劍芒便直指他的後心,他慌忙扭身躲避,召出了映雪劍抵擋,逆着大暑迸發的凜冽劍氣,與之锵锵過了數招。
映雪仿佛長在了宋泓手上,與他心念合一地施展出師姐所傳授的招招劍法。
風過,浸透了日光的黃葉簌簌地翻飛,宋泓被大暑逼到這樣一棵老樹下,他用劍将那地上空中的黃葉齊挑,借着風力助威,令葉片轉為淩厲的飛刃,在空中割出一道弧形,直直地向大暑眼睛撲去。
随後他也不顧大暑慘叫連連,疾步繼續奔逃于山間。
快了,快了,根據金烏的方向,他快到達山門。
“小畜生,别給臉不要臉!”大暑嘶吼着要置宋泓于死地。
宋泓憑借經驗,預備再一次躲閃,忽然前方餘光裡閃出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師……
宋泓全然愣住了,那個滾燙的稱呼還沒出口,身子忽然被一道力量裹住,瞬間令他輕盈地浮上半空。
“锵”地一聲兵刃相接,随之而來的是重物落地的悶響。
宋泓來不及去看地面的情況,隻能傻傻地仰面看着那道從天而來的白色身影,随即落入一個安穩熟悉的懷抱。
雪白的衣袂翻飛,師尊單手懷抱住他,另一隻手上的照霜劍閃爍着凜冽寒光。
那雙漂亮的淺色眼睛微微下垂,眼睫上跳躍着明亮的光粒,師尊就這樣冷冷地看着地面上因疼痛縮成了肉球的大暑,徐徐開了口:
“師侄,你喊誰小畜生呢?”